黎锐把手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来,将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东西放在了报刊亭的台面上,用两根手指的指节,轻轻扣了扣阖着的小窗。

    “笃笃。”

    声音响在四下无人的街面上,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叩门声。

    他站在整条街上唯一亮着的一根路灯所投下的倒锥状的光束里,暖黄色的光将他与小小的报亭亲密地拢在一起,雪片簌簌地落下来,填满着光束中所有的空隙。

    黎锐摘下了卫衣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清冷的脸来,额发有些长了,微微挡住了眼睛。他抖了抖头发,一片雪花趁机落在了他的睫毛上,被眼睛的温度浸化了,沾湿了眼角的一粒痣。

    他的眼角与指节冻得有些发红,把手拢在唇边,哈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等着。

    报刊亭里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小窗“啪”的一声被打开了,黎锐放在柜台上的东西原来是两个小球,小窗一开,便一先一后“骨碌碌”滚了进去,滚到了窗口摆着的八卦杂志上,在封面女星的脸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借着路灯的光可以看清,小球上有黑有白,也有瞳仁——是一双眼珠。

    一只枯木般的手从路灯的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伸了出来,将那双眼珠抓在了手里。默了片刻,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了出来:“成色不错,废了番力气?”

    黎锐搓着手,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这样的笑神奇地融合进他的五官,让他的脸上莫名多了一份稚气蓬勃的孩子气:“没有。捎带手的事儿嘛,分分钟就解决了。”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是个老妪,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背驼地十分厉害,因而动作也有些迟缓。她从那小窗里斜睨了黎锐一眼,眼球中布满了血丝,眼神有些浑浊:“要换什么?”

    “老样子,挑些好的给我。”黎锐干脆倚在了小窗边上,熟门熟路地把手伸进去,从糖罐上摸了个荔枝味的棒棒糖下来,扒了包装丢进了嘴里:“怎么样啊蓉妹,最近生意还过得去?”

    被叫做蓉妹的老太太反身去取他要的东西,大雪天风湿严重,因而动作有些慢:“将就着糊口饭吃。有你在这里,我的生意能好到哪去?”

    黎锐低低笑出了声:“哟,对不住对不住。索性我也不会常待,你就再忍我两年。”

    蓉婆终于找全了东西,点好数目,从小窗那边推了过来:“今天这个,很麻烦?”

    黎锐低头检查东西,把一沓黄符纸卷起来放进兜里,又拿起一把小小的金晶剑来,搭在指尖上,抬头对着路灯的光检查刃口,漫不经心地对答了一句:“还没见着呢,见过才知道。”

    蓉婆看着他映在灯光下面,光洁年轻的侧脸:“听说是从陵市那边,一路蹚着修家们的血过来的。”

    “真的?”黎锐将那把小剑推进袖口里,笑着回过头来:“那敢情好。”

    蓉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再开口。

    黎锐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弯下腰来,另一只手伸进小窗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今夜动静会很大,你别惦记着等热闹,马上关店回家,知道吗?”

    说完也不等蓉婆反应,直接转过身,走出了路灯的光划下的范围,孤身一人,走进了茫茫的雪夜里。

    “黎锐。”

    蓉婆突然又叫住了他。

    黎锐停下步子,转过身来,隔着那片融黄色的灯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