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娜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停地摆弄着,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方德生没有再说什么,他把饭盒放到桌上,摇摇头:“小郭,我去休息一会儿,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出去了。”
郭丽娜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方德生去到休息室,坐在办公桌前吸了一棵烟,这才把窗帘拉上,把灯打开,躺在床上翻看那本《正官轶事》,这本书上有很多好官的故事,他们都是为民的好官,都是与贪官污吏作斗争的赢家。由于这段时间太紧张,也太疲劳,方德生翻了没几页就把书放下睡着了。梦里,他走进一片无边无沿的草原,白云般的羊群飘着,一匹骏马载他奔向天际……
外间的大办公室里,郭丽娜把方德生吃过的盒饭扔进垃圾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书来看着,美丽的大眼睛湿润了。时至如今,她才知道市委大院远不是来之前想象的那么美好,这里什么都是陌生的、压抑的,没有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也没有青春之歌。以前,她曾经把《月亮代表我的心》这类的歌唱得嫩声嫩气、惟妙惟肖,许多男生都给她写情书,请她吃饭。谁想到踏进官场后,这里却是这么寒冷;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职业的表情,都用假嗓子说话,都说着模棱两可令人费解的语言,实在太累人了。
然而,郭丽娜却又离不开这个环境。自她走进市委成为方德生的秘书后,远在山区的兄弟姐妹都被当地政府安排了工作,她每次回到自家的小村里,乡镇长都毕恭毕敬地奔到家里请示工作,自然要带很多东西,令村里人眼红得不得了,见了她的父母,比见了县委书记都亲切。
然而,自己尽心尽意,任劳任怨,想着把工作做好,却总是无法达到方市长的满意,看他那种态度,随时都想把她扔出去的样子。郭丽娜知道,自己不能够走出市委,因为现在她不只是为自己工作,还有众多对她寄予她厚望的亲朋好友。
郭丽娜擦擦眼泪,她继续翻看着书本,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侯宗德那深刻的表情。也就在这时,郭丽娜突然想明白了,侯宗德为什么要自己看这本书,原来是有暗示的。想到这里,郭丽娜顿时脸红了。
虽说方德生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自己也确实喜欢他,甚至把他比做心中的白马王子,然而,毕竟他身居要职,家有妻子。面临着要献出自己最神圣的东西,确实让她犹豫了。但想到父母在村人面前的那种优越感,想到自己每次回家时乡亲们眼里的那种渴羡,郭丽娜脸上慢慢地泛出一丝倔强,她把书合上,去到窗前看了看灰白色的天空,有一缕洁白的云彩正轻轻地擦拭着太阳,阳光变得更加明亮了。
郭丽娜慢慢地站起来,嘴角上露出凄惨的笑容,她向方德生的办公室挪去,她伸出手摸着光滑而凉凉的门面,真希望方德生是插着门的,但她的手稍用些力,门开了。她走进室内,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去到办公桌前,把桌上散落的几撮烟灰抹掉,盯着休息室那扇乳白色的门凝视了好久,终于,她向那扇门靠了过去。她伸出僵硬的手去推那扇门,门开了,休息室的窗子上挂着蔚蓝色的帘子,空调的声音叫着,她的心嗵嗵跳得厉害。床上的方德生静静地躺在那里,皱着眉头,嘴角上有一丝刚毅,双手交叉放在略显肥大的腹部上,睡得很是香甜。郭丽娜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方德生实在太疲劳了,他竟然没有醒来。
郭丽娜闭着眼睛,抱着方德生,身子哆嗦得厉害。
方德生终于醒了,睁开眼被眼前的人影晃了一下,不由惊恐万丈,差点大喊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着衣服却把裤子套在头上。突然,他拿着裤子的手停在那里,因为他意识到,如果这时候郭丽娜尖叫一声,或哭着跑出去,那么必然就会形成一个事实。衣服从方德生的手里脱落了,他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起烟来,哆嗦着点上,猛吸几口,盯着郭丽娜,脑子里急速地想着该怎样处理这个突然。
刹那间,方德生想到侯宗德那双肿胀的眼泡,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与郭丽娜平时种种刻意的表现,脑子里顿时下意识地跳出一个念头,我应该把郭丽娜争取过来,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方德生随即又想到,我不管郭丽娜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有先稳住她,然后再想办法。否则,只要郭丽娜撕破脸皮大喊大叫,事情就麻烦了。这么想过后,方德生把手里的烟摁死在床头柜上,对郭丽娜说:“小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丽娜垂着头在那低声说道:“我喜欢你。”
方德生又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郭丽娜捂着脸没有回声。
方德生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替他着想。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么做对我没有一点帮助。你年轻漂亮,每天围着我转,到时候必然会让别人造出闲言。你是不是看到我败出惠泉才罢休呀?如果你真喜欢,就多替我考虑。”
郭丽娜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对你有利,我真的不知道。”
方德生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离开我。”
郭丽娜说:“这是我的工作呀。”
方德生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这张位置之上,本意是想着做个好官,替老百姓干点实事。可是为官的难处你知道吗?如果我连一些身边的事都处理不好,我怎么去干那些工作?这些你想过吗?”
郭丽娜陷入了深思中,方德生想搂搂她表示自己的善意,可是他的手却停在了半途,又迅速地缩回去了。因为岳父曾说过:任何一位官员沉迷于女色,他最终都不会做成好官。方德生叹口气说:“丽芬,你应该知道,你嫂子现在有病,而你又跟我形影不离,我很怕别人会说闲话。再说了,你并不是一定要干秘书才出息,你可以从事别的工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