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走,宋映微回了自己的屋子,命人前来收拾行装,自己照旧去了灵堂祭拜,七七四十九日内,以尽孝道。
霜英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晓什么该带,姑娘这一去便是嫁入侯府,不会再回江都,眼下时间紧迫,只挑要紧的带便是了,旁的物什,日后再派人来取不迟。
“霜英姐姐,何为要紧的东西?”唤笙有些为难,宋家的财物都是两年前从京都带来的,这要如何取舍?
霜英轻瞥了她一眼,无奈叹道:“姑娘的嫁妆。”
宋太傅的掌上明珠,陛下新封的江都郡主,太傅强撑着病体折磨数月,也要等她及笄才肯咽气,又岂会没有备下一份足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嫁妆!
唤笙立刻明悟,同霜英一起将姑娘私库中的财物清点了一遍,颇为咋舌:“这是将整个宋家都给了咱们姑娘?”
“不可妄议主子的私事。”霜英淡声提醒,整个宋家,远不止于此,太傅留给姑娘的只有钱财而已,大少爷久无音讯,久到几乎让人忘了宋家还有一位长子。
宋映微从灵堂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下,用完饭后,稍作梳洗便歇下了,只是今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的父亲形容枯槁,浮肿的手抓着一个小匣子塞入自己手中——
“宛宛,实在是来不及交给你哥哥了……”
“守住这个秘密,将它送入太庙!”
屋内一片沉寂,宋映微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床顶,万千思绪却在脑海中拧成了一个死结,父亲去世月余,如今回京在即,却突然梦到这个,她对朝中事所知不多,那匣子里装的是何物她也没问,想来应是极重要的东西,不是交给陛下,而是送入太庙,岂非是宫中亦不安全?
卫谖虽是父亲看中的人,可她却不敢全然信任此人,只叹兄长杳无音讯,否则交给兄长必然比在她手上要安全许多。
这般思来想去半晌,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透气,她披一件素白寝衣,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天边已露了鱼肚白,院角的一株红枫经霜更烈,满园秋色,寒气袭人。
忽而,轻微的开门响声飘入耳来,楼下是霜英与唤笙的屋子,昨日在外间守夜的是霜英,那此时起来的必是唤笙了。
一柄白绢伞从廊下飘出,素白伞面上画着一枝杏花,分外娇艳,撑伞的少女粉衫白裙,脚步极轻,如云乌发间别了一朵白海棠,已不像刚摘下来时的那般鲜嫩,有些泛黄。
宋映微望着她一路出了院门,不禁皱眉,这个时辰未免太早了些,她身边的女使不是粗使下人,无须早起,莫不是又贪玩去了,看来这一路上还真该好好整顿才是!
唤笙从小门出了别院,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山,临江有个渔村,零星住着十来户村民,她走向院子里种着秋海棠的一户人家,轻叩了三下门,便闪身进了屋,几乎是瞬间就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屋里很暗,有个低哑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极为宠溺道:“笙笙,委屈你了,竟叫你在这个时辰来同我会面。”
“来见你,又怎会委屈!”唤笙弯眼一笑,将头靠在他肩上,满脸幸福,“郎君这样的人物,来同我做这私会的事,才真是辱没了你。”
男子抚着她的头发,忽而一叹:“可惜你明日便要走了,我一想到这事,心中便好似针扎一般。”
唤笙抱紧他,丝毫不愿分离:“我去跟姑娘坦白,她素日待我宽容,必不会追责于我,我在郎君身边做个女使也甘愿!”
“傻丫头,”男子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轻笑道,“我何曾把你当女使看,你是要堂堂正正进我府门的,东西可找到了,若拿到了,我明日便去提亲,如此你我也免受离别之苦!”
唤笙顿时红了脸,极小声道:“姑娘的嫁妆我一一查验过了,都是些寻常财物,没什么錾着九条金龙的匣子,你莫不是打听错了,我家姑娘并没有这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