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瞬文学>玄幻>杨花飞 > 第七章
    人们都觉得哑巴哈哈是个可怜娃。可是,他对自己的缺陷却一无所知,因为从他呱呱坠地时起,就处在一个安静的无声世界里,他以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所以尽管被那些或真实或假装出的怜悯的目光包围着,他丝毫没有改变自己快乐的天性,仍然像刚出生时那样乐呵呵笑眯眯,活像弥勒佛转世。

    失去了娘,这是哈哈出生以来遭受的最严重的打击。那些日子,他像丢了魂似的,整日无精打采,再也不像往常那样,不管见了什么人都笑呵呵地打招呼。人们常常看见他孤零零地坐在村口的土梁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日复一日地守在那里,巴望着能等来母亲回家的身影。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他娘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村口,他真的成了个可怜的没娘娃。村里的娃娃们一见他就会高声地唱起来:“末娘娃真可怜,坐门墩等他娘,等不来他娘泪哗哗”。他是个聋子并听不到他们在唱什么,仍然自顾自地埋头走自己的路。于是有几个大胆的孩子便得寸进尺,竟捡起土块或石子儿向他扔过来。他受到了突然袭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快速后退,一边抱着头躲避像蚂蚱样扑过来的石子儿和土疙瘩。后来他看见了一棵老榆树下散落着几个被别人砍下来当烧柴的枯枝子,他一闪身躲到了榆树后面,娃娃们得寸进尺地步步紧逼,他忽地一下蹿出来,像只捕蝉的长腿螳螂,捡起一根满是枝桠的树枝子,“啊啊”地怪叫着像只蛰人的马蜂扑向人群。娃娃们见他来势汹汹,吓得抱头鼠窜,再也顾不上唱什么歌谣了,等跑远了,才敢停下来一边冲他虚张声势地高声叫骂,一边“呸呸”地啐口水。下次,再见到他时,他们又故伎重演。哈哈虽然耳朵听不见,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傻,甚至可以说很聪明。他给自己找了个贴身“保镖”,他家的看门狗——大黄。现在每次出门时,他总是带着它,遇到那群野娃娃的袭击,只要他冲着他们用力一挥手,大黄就会“呜呜”地叫着,像箭一般冲向“敌人”,娃娃们像惊弓之鸟般落荒而逃,鬼哭狼嚎地只恨爹娘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渐渐地,娃娃们见了他仍然会唱那首歌谣,但是再也没有人敢向他扔石子和土疙瘩了。自此,他和大黄便形影不离,彼此成了对方的影子。

    自从他娘走后,他爹失去了借酒撒疯的对象,虽然没有再敢动手打过人,但是却一天天地消沉下去。每天,太阳升得老高了,人们才看见他晃晃荡荡地扛着锄头下地。哈哈爹心里跟明镜似的,没了婆姨可依赖,如果再不出去干活,那么他们爷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可是已经染上了的酒瘾是很难戒除的,起初那几年,他还有钱打极其廉价的散酒喝,渐渐地,就连这种极其低廉的酒他也喝不起了,只好厚着脸皮去赊酒喝,或者挨家挨户低声下气地讨酒喝。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在哈哈12岁那年,他终于醉死在了自家的土炕上。

    哈哈当村里的马倌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已经年过30,他仍然光棍儿一条,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要娶媳妇的念头,乐呵呵地享受着自在简单的光棍生活。七月的一天中午,他像往常一样,赶着马群去水库边饮水。他手里牵着根绳,绳上拴着头浑身雪白的山羊,山羊身后活蹦乱跳地跟着只同样雪白的小山羊。到了水库边,他便松开了绳子,马儿和羊儿们慢悠悠地走下河堤,径自去喝水了。哈哈在水坝边坐了下来,他知道这些马儿在喝足了水之后,还会在坝子下面的草地上悠悠闲闲地吃会儿草,舒舒服服地打几个滚,马驹子们还会在这里撒会儿欢。所以,他就一边喝水,一边欣赏起周围的风景来。

    在他眼里,这一片是村里的一块风水宝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水坝波光粼粼,像一块巨大无比的蓝宝石,水坝两岸是毯子般软绵绵的绿草地。五六月是“曲曲菜”花盛开的时节,整个河滩黄花朵朵,生机盎然,甚至连空气里都飘着田甜丝丝的花香。“曲曲菜”人们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