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刘全揣测之间,那里间传来皇帝的声音:“刘全。”

    刘全忙从身边侍茶宫女手头将茶盏接了过来,捧着小托盘躬着身子进了里间,见皇帝搁下朱笔,皱眉指了指面前的密折:“这些折子叫他们领回去,看也不看便给朕送了过来,正是越来越会躲懒了——再往后头走,怕是张三的狗咬了赵四的牛这样的芝麻小事也要送到御前来。”

    迟皓登基不足半年,他虽年纪不大,可深知朝中各方势力牵扯甚深,先皇旧臣,外戚一党,正正如同一锅浑水一般。

    他同太后虽是亲生母子,可情分早已比不得寻常母子那般亲密,况且登基前,母亲的母族仰仗于他,不过是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助他争嫡夺位顺理成章,可如今他得登大宝,尉家自然想要分上一杯羹,本来论功行赏也是常理,只是这尉家的胃口就如同饕餮一般,越来越大,颇有些权倾朝野,尾大不掉的意思了。

    现在他根基尚且不稳,要想抽丝剥茧,少不得费上几年的功夫,此事却是最最急不得的。

    他唯有韬光养晦,蛰伏蓄力,做出个不理朝政的模样来,将朝臣们上那些歌功颂德的折子,统统积压在一旁,留中不发,叫朝臣们只当他对国事不闻不问,可暗中却细细地查验,收拢那些无党无派年轻得力的青年才俊,寻机予与那尉家重重一击。

    刘全瞧皇帝将手中的密折搁了下来,忙将茶捧了上去,笑道:“皇上您是该歇歇了。”

    皇帝揉了揉手腕子,道:“这是什么是时辰了?”

    刘全知他必然会问时辰,进来前早叫了小太监看过日晷,忙答道:“现下已是申时,皇上您该用膳了,皇上可要传御膳上来?”

    皇帝略想了一想:“别传到这里来,传到如意馆去。”

    刘全啊了一声,偷眼瞧了皇帝一眼:“皇上的意思是赐膳莫容华?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呢!”

    皇帝低头喝茶:“朕说了赐膳如意馆——如意馆就莫镜心一个?你现在是越发听不懂话了?”

    刘全没想到皇帝居然这样拐弯抹角地去见那柳霓一面,但更没想到的是,这柳霓居然胆大包天,别说是现下侍宴,便是连在殿门口接驾也不曾接得。

    想到这里,刘全又瞧了一眼皇帝已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上前一步替皇帝布了菜,笑道:“皇上,这如意馆是奴婢派了人这几日紧赶慢赶地拾掇出来的,皇上瞧着可还好?”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刘全又道:“这如意馆平日间看着倒也普通,拾掇出来显得也还敞亮得很。”

    他偷眼瞧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神色未变,便在一旁又继续往下说,“奴婢揣摩着容华娘娘喜静,故而请了娘娘住西偏殿——咦,奴婢记得那东偏殿还住着一位柳承徽,”说到这里,他四顾左右,轻轻地啊了一声,仿佛很是惊讶,“今日为何不见柳承徽出来接驾侍膳?”

    皇帝依旧没有抬头,终于伸手夹了一筷子文思豆腐,只慢慢地放在嘴里嚼着。

    莫镜心见问,轻声禀告道:“听说柳妹妹身有微恙,似是得了风寒,现下卧病在床,故而不曾接得圣驾。”

    皇帝手中的筷子微微一动:“风寒?”

    刘全忙道:“哟,昨日承徽还是好好的,这怎么着就得了风寒……”

    皇帝倒还没有说什么,那刘全又哎呦一声:“这个时节,怎么会染上风寒?可曾宣了太医来瞧一瞧?”

    莫镜心一愣,心中浮现一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