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律挂起刀,摘去金戒,搁在了小几上,始见那戒底印刻了一朵花,如宝相,如千瓣莲。
他也非第一回在女人上糊涂。
自有金兰,阿史德的女儿就只嫁阿史那的儿子。他不姓阿史那氏,就得不到安庭,如此,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就是妧平了么?
妧平,真是个好女子。
他占过了两回,在那荒唐的游戏里,她喜欢他。
早知今日辛苦,他就不当留妧平在蓝氏。他杀去一地,就带她去往一地吧,叫她了解自己多好,是狼的真正的子孙。他一定会学着疼她,即使她与安庭不一样。
狄律就使唤下人,叫把“萍萍”送来。
又等一会,等来了小月,说她受了伤,躺着呢。
他蓬着辫发去探,帐子里,被褥间,是有一个小女子背对着蜷卧。
小月说,她做女红时被剪刀伤了小臂,万幸刺得不深,皮肉之伤,不及筋骨,有康尼奥俟斤送来过药。
“谁上的药?”
“卡夏可。上过药,包过扎,她就睡下了。拓设大人,她是我妹妹——与我亲妹妹无二。我不敢得罪您,可是、可是萍萍是人不是马,不需缰绳、蹄铁拘着,也受不得任何一点点的鞭笞。您如有意,就别拿对付马的那一套用去她身上了。”
狄律微一颔首,将小月遣下去了。
他放轻步子,近前欲揭素被,心焦、急乱着,待将提起一角,又生出些惶恐不安。反是妧平先被弄醒了,面颊失色,垂泪婆娑,一捻腰弱不禁风。她阖着目,抬着身,探出两臂,去搂他颈子:“如非入梦,你也不会来见我。只求你别再误我第二回了!”
“……怎么了?”他也顺势抱住。
她竟以为在梦中,过一会,又补道:“你走吧,我得醒了。”
“你人不呆,却老说些呆话。”他道,“你摸摸、瞧瞧,我是真的还是假的?怎的如此不小心,又受了伤?”
“你走吧!”她虚弱着,“一晌春/梦中,你何苦再哄我!我一无貌,二无德。理丝入残机,几悟不成匹。阿律,虽则是梦,你也别再找我了!”
狄律只好吻其下唇:“该信我了吧?”
她又呆一呆,将泪凝着,才道:“莲珂好美,我是不如她。你看上她,也是应当的!”
“我不喜欢她。”
“那——那个‘她’,是谁?”
“阿史德家的女儿。”他又按妧平在怀,“乖,不可哭了,我一人寂寞,你得陪我啊。小女鬼,我一样地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