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上,到天光放亮的时候,兽潮终于彻底褪去了。白墨燃和祝垂洛换着班睡了几个小时,醒的时候感觉晕乎乎的,整个人困的要命。湛卢和承影还没有回来,他感受了一下,不由大吃一惊——这俩人一晚上跑出去了二十多公里,这会儿停在某个地方,不知道是在激战还是休息。不过让人安心一点是他俩至少会合了,那以这两人的实力,应当出不了大事。

    白墨燃打开二楼的窗户,深深呼吸一口丛林中清冽干净的空气,感觉整个人又清醒了几分。祝垂洛在一旁用酒精炉煮压缩饼干糊,大概是加了肉罐头,煮得香气四溢的。白墨燃从水壶里倒了点水洗脸,就拿个空罐头盒,问祝垂洛讨了一盒饼干糊糊吃。吃完后他感觉终于活过来了,望着窗外苍翠的山林,感觉昨天的经历就好像已经过去的噩梦一样。

    “湛卢和承影怎么样?”祝垂洛一边收拾着吃剩的食物,一边问道。

    “他们已经会合了,看精神状态还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白墨燃答道。他说着便感应到那两个光点已经开始向着观察站的方向移动,于是说道:“他们好像回来了。”

    “那就好。”祝垂洛把东西塞进背包里,自己则席地而坐往包上一靠,打开个人终端。淡淡的蓝色荧光投影出屏幕和一副虚拟键盘,他想了想,就开始打字。

    “你还真是不浪费时间啊。”白墨燃伸过脑袋,看见文档的标题,正是这次行动的总结报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祝垂洛说,“我已经请求基地派直升机来接我们了,那边回复说大概需要四个小时。”

    “值守者的尸体不找了?”白墨燃问。

    “你不是不肯去夹层里么?”祝垂洛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那只有等湛卢他们回来再看了。其实我觉得倒也不一定就是在夹层里,一楼走廊的血迹不是向外拖的么?说不定他们是被拖出去吃了。”

    白墨燃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由一动。他想起一个地方……觉得那里藏有尸骨的可能性倒是挺大。于是他从背包的侧面拔出工兵铲,提着就往楼下去。祝垂洛问他干嘛,白墨燃说去外面看看。

    昨天黄昏的时候白墨燃为了寻找狙击位置,曾在楼顶趴了很久。他那时候就觉得楼顶上的虫子多得有点不太对劲,但也没多想。如今看来……白墨燃抓着藤蔓攀上屋顶,依然是厚厚的落叶和各种虫子,只是又多了一层鸟粪,估计是昨天兽潮带来的副产品。他的重狙也还在原来的位置,好在盖着降落伞,倒是没怎么被鸟粪波及。

    白墨燃提着工兵铲,在楼顶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水缸大的破口从屋里穿出来,想来就是那怪物挖的后路。他避开破口的位置,找了个虫子最多的地方,挥铲一层一层地拨开表面覆盖的各种垃圾。不多时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白墨燃被辣得眼睛都疼了,赶紧远远逃开。

    缓了几缓,他捏着鼻子凑上前,看见厚厚的落叶中伸出一只黑红相间的手,腐败处已经可见森森白骨。无数蛆虫在腐肉中蠕动,白墨燃蹭蹭又后退两步,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继续挖了。

    豹子喜欢将食物悬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储存,看来变异怪物也具有它们的一部分习性,把吃剩的尸体藏在了巢穴顶端。白墨燃忍着恶心攀着藤蔓下楼,凝望着树丛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股呕吐的欲望压下去。

    两个小时后,湛卢与承影拖着只半死的怪物,出现在小院门口。他们的行动还算顺利,虽然追出了很远,还是成功捕获了目标。但湛卢的表情却颇有些古怪,迎着俩向导疑惑的目光,说道:“这个东西……好像是女的。”

    他想了想,有些不肯定地说:“……或者说,雌性?”

    祝垂洛与白墨燃同时将目光投向蜷缩在地的那只怪物,它被用极细的金属丝捆绑住了关节,只要一挣扎,细丝就会勒入皮肉之下,比刀锋还锐利。它侧着身体卧着,白墨燃伸出工兵铲拨开它头部的长毛,那张脸白皙圆润,眉目秀丽,果然酷似一个女人!

    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这只怪物和之前那只有所不同,脸上没有那层细密的黑毛。但也正因此它的容貌更加清晰,甚至称得上清秀。光看脸这甚至勉强可以称作“美女”,可它的脖子以下却的的确确是个覆盖满黑色长毛的猫科动物,唯有拉长的脚掌,勉强看得出有些灵长类的影子。

    美女猫?人面豹?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学的毕竟不是基因工程或者人类学,也不需要负责辨认这东西的来历。”祝垂洛隐约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平静说道,“这是研究员的工作。我们只要把它带回去,这次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也是。”接话的是湛卢,他露出轻松的笑容,说道,“我连自己的来历都搞不清,其他东西的就更不必深究了——你说是不是,承影?”

    承影却并没有理他。他只是默默看着前方那茫茫树海,目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又过了两小时,直升机按时到达。它同时带来了两只足以关押猛兽的铁笼和四具棺木,前者用来关押变异怪物,后者则盛放牺牲者的尸体。按照基地的法律,因公殉职的人员但凡能够找到尸体的,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然后火化埋进公墓之中,他们的亲属后代也会得到优待。回程的途中湛卢和承影都靠在机舱壁上睡着了,他俩才是真正地奔波了一夜,全程没有合过眼。直到下飞机俩人都还迷迷瞪瞪的,好似在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