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卢此话一出口，祝、白二人同时怔了一下，顿时觉得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复杂。白墨燃愣了片刻，反问道：“你看见的是什么？”
“仪器，文件柜，桌椅板凳。”湛卢认真地回答道，“还有承影算吗？”
观察站是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用作生活区和接待区，有传达室，值班室，休息室，小厨房等等，二楼则是办公区，摆放着用来和基地联络的电子发射器、办公使用的桌椅等等。哨兵拥有微光视觉，湛卢完全不觉得这一层除了黑了点有什么不对，甚至比楼下感觉还要安全点。毕竟一楼房间太多，总让人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从门后突然蹿出来；而二楼是毫无隔断的一整层大厅，很宽敞，一览无遗的。
所以他不大明白为什么两位向导都吓得脸色惨白。
“那我告诉你我们看见的是什么啊，”白墨燃道，他的目光四下扫视，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腿已经不软了，“空荡荡的一整层大厅，除了整整齐齐挂在房梁上的一排死人，啥都没有——当然，承影还在。”
被点了两次名的承影忽然走上前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只用眼睛看的话，我在哪里？”
“窗边。”白墨燃说，“离楼梯最近的那扇窗户边。奇怪，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越来越近？”
湛卢和承影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刚上楼时承影确实站在窗边，但此刻他已经走到了白墨燃身旁，和湛卢肩并肩地站着。于是湛卢说道：“你们应该是中了幻觉，眼睛被幻象欺骗了。垂洛的精神域感知不到地形，小白，你可以闭上眼，用精神体扫描一下附近。”
白墨燃依言闭眼，数只小巧的蝙蝠从他的身旁浮现，四下翩飞。片刻之后他的神情渐渐松弛，却浮现出几分怒意来：“特么的，果然是幻觉！”
“那我们是不是只能用听力代替眼睛了？”祝垂洛此时问道。白墨燃用不用眼睛看都无所谓，但他可没有声呐，闭上眼就是全瞎。
“幻视应该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解决了问题的源头，你们就可以恢复正常视觉。”湛卢说道，看见承影已经在四处打量这个房子，“在此之前，你就跟着我行动吧。”
白墨燃循着声音回头：“那我呢？”
“现在外面都是野兽，而屋子里又很可能藏着什么随时准备袭击我们的东西。”承影说，“我的建议是四个人就在一起，呆在二楼，别分开。这样比较安全。”
白墨燃闻言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很有道理。他正想表示赞同，忽然感觉反射回来的声波发生了变化。原本只堆积着文件桌椅的房子里忽然有人形的身影慢慢勾勒出来，白墨燃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他“看”见，那些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又有人出现了！”白墨燃大叫，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徒劳地动着嘴唇和舌头，但耳中却一片静寂，不但自己的说话声，连窗外野兽奔走、鸟雀振翅的声音也如消融的冰雪般缓缓褪去。精神域中代表同伴的光点还在，但他却无法从反射的声波里“看”见他们。他只感觉到身后的“人”缓慢而僵硬地抬起手，想要搭上自己的肩膀。
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动作的，只有尸体才会如此诡异，就像是有人在它的手背上系了一根丝线，然后不顾关节的僵硬强行将整只手臂提了起来。白墨燃大叫着前冲躲开这只手，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失去平衡跌倒。旋即越来越多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向着他身体的不同部位抓来。那些手苍白干瘪，就像豆腐皮蒙在竹竿上，分明是已经风干了的尸体的手！
这一刻求生欲战胜了一切恐惧，白墨燃鬼叫着一个贴地翻滚躲开伸来的无数只手，并且不要命地向前冲去。在声呐中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他居然又撞倒了什么东西，雪片似得东西对着他的脑袋倾泻而下，却是一张张风干的人脸。在此之前白墨燃从来没觉得人是这么恐怖的东西，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还要跑，却忽然被两只手一左一右抓住双肩。他想挣扎，但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又有东西在他的两只膝盖后头同时大力撞了一下，白墨燃双膝一软跪倒，被死死压在地上。下一刻他依稀听见了人声，然后整个脑子就仿佛被从头盖骨里揪出来挨了一锤，剧烈的震荡差点让他晕过去。
可就是这一晕，他的视觉和听觉忽然奇迹般的恢复了。他看见自己被人用力压在一个文件柜旁的地上，周围满是散落的纸张。一只通体火红的华丽大鸟正站在自己脸面前，尖利的鸟喙还停在自己的脑门子上。
他明白刚刚那头痛是怎么来的了，是祝垂洛干的。
“搞定了吗？”祝垂洛远远地喊道，似乎是在询问什么人。那人没有回答，却用一只手电照了照白墨燃的脸。后者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侧过头去，便听见一个声音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回复道：“暂时好了。”
是承影的声音。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白墨燃感到压制住自己的力气放松了，刚刚承影好像是单膝跪在自己的背上，压得他根本动弹不得。现在承影把力道放开，于是白墨燃艰难地抓着文件柜的把手把自己的上半身拉起来，问道：“刚刚，我又进幻觉了？”
承影“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