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长睫一颤,依顺她的心意,不再追问,安静地用下景十三准备的汤糊薄饼。
待一切妥帖,屋中煦色和风,又是如旧的明尘柔敞。
姜屿亦是生疏的,前世至今生,他不知旁人行过夫妻之礼,第二日该如何相处,眼下他久坐床榻,一室的凝滞,他愈发无所适从,窘迫得更加安静。
他怕自己哪处做得不好,会让景十三失望。
案桌旁的那人未想太多,凉风一动,待姜屿吃过早食,休缓了一会,景十三倏然走过来,递出短剑放置在姜屿身侧,看了姜屿好一会,而后只身跪在他面前。
“是我对不住你。”她神情深幽,好似一层白雾拢着,泛不出多余的情绪。
乡野院下容光闲逸,一地静好,透过斜支的窗柩,鸡崽子在明色横影下,一步一吱唤。
只是自己贪图不了了,景十三终似下定决心,垂首低声开口:“景十三任凭公子泄恨,绝无半点怨言。”
日光斜照,浮尘盈满轻阳,她在明暗交错处,垂敛着眉眼,背脊挺直,声音坚定而缓慢。
姜屿眸色递去,一时神色怔住,这才恍觉,景十三自进屋起,神色平淡疏离与先时无二,从未变过。
春色长风里浅浅的欢喜,好似忽而就落了下来。
姜屿凝望着景十三,强扯了一个笑,轻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景十三没有看他,半晌的静默,自顾又轻声开口:“昨夜景十三侵犯公子,罪孽深重,自知无法偿还。”
她眸色似隔着尘光,淡扫过那把短剑,内里叫人看不真切。好一会儿,她低首掩下多余的神情,声音悠远,彷如苍山行止:“公子要取我性命,抑或将我押送官府,景十三都会认下,不做任何反抗。”
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明彻,把姜屿暗生的少许侥幸,砸入万丈深渊。
姜屿始知,原有的满腔期许,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唇色很淡,不知是情绪起动,抑或只是太生劳累,顿身想了许久,姜屿试着出声问道:“是不是我起得晚了,不似新夫,惹你嫌怨?”
寻常人家新夫过门,第二日当晨起弄持。煮羹炊食,奉茶父母,敬作温良通德,以彰贤惠识礼。
他因前一晚太过疲累,久眠至天光敞亮,什么也未管及上。景十三夜里清醒,许是再没有睡去,早晨如常忙前忙后,便连饭食,也是她备下,亲手端至他面前。
诸事种种一顾,他确做得并不好。
“你且等等,我很快拾敛妥当。”姜屿顾不得遮掩身上的淤痕,披起衣衫,屐上鞋便要站起身,却因尚且虚弱,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
景十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待他站稳,她立时松开手,垂眼暗下叹息。
她未回应姜屿的话,平淡着嗓音,兀自与他商议:“你若不愿手沾血腥,景十三亦可自我了断,以祭公子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