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煞费苦心地绕了一大圈,不惜以半条命做赌注,为的就是毫无嫌疑地留在黎瑾瀚身边,黎从曼和谭栋轩的提议正中她下怀。象征性走了一下犹豫的流程,引来他们的轮番劝说后,她顺势松了口,答应了和黎瑾瀚一起回国,暂住黎家。黎从曼安了心,欣欣然和谭栋轩先行离开了。
在黎瑾瀚的照顾下,沈安然恢复得很好。出院前一天,黎瑾瀚让阿明订了机票,并建议沈安然最好住来酒店,一是她一个人待着不安全,二是方便一块儿去机场,沈安然没有异议。出院当天,办理完相关手续,黎瑾瀚开车送她回家收拾行李,再陪她去找房东交涉退房的事宜。
房东是一位亲切和善的老奶奶,在法国的这些年里,沈安然得了她很多照应,她也习惯了沈安然时不时前来与她聊天、吃饭,彼此相处得犹如一家人。突然要分开,而且很可能从此再也见不上面了,两个人都非常舍不得。
本来因为是中途退房又没提前打招呼,按照合同,沈安然不仅拿不回押金,还得再付上一个月的违约金,房东好心地都免了。沈安然囊中羞涩,只能厚着脸皮接受。行李不多,收拾起来没用多长时间,依依不舍地与房东道了别,她和黎瑾瀚出发前往酒店。
无论当初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来到了这里,当下又是为何离开,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抽身,看着习以为常的一切一点一点地退出自己的生活,总是令人感慨的。更何况告别了此时此地,便意味着风和日丽的表象将不复存在,自己也会在某一天现出原形。对要做的事沈安然没有一刻动摇过,却难免心生自嘲——
怪物即使披上人皮,终究仍是怪物,变不成人的。
遇到红灯,黎瑾瀚停了车,看向副驾驶位上的沈安然。从上车起她便一言不发,此刻正盯着前方的车道发呆,神情落寞眼神茫然。是在为被迫无奈的离别伤感,也在对到黎家以后的生活感到无措吧?毕竟独来独往自由惯了,要面对陌生的一大家子人,是一件不容易甚至很恐怖的事,因此一开始他没有直接邀请她去家里住,也一度以为她会拒绝,以至于听到她同意了的时候,他居然有那么一点喜出望外。
想到这里,黎瑾瀚开口问道:“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对吧?”
对黎瑾瀚的提问不明所以,沈安然转向他,只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沈小姐可以放心了,”黎瑾瀚继续说道:“我是我们家最难相处的人。”
沈安然一愣,继而领会到了对方的用意,心房被一股暖流击中,脸上绽开了笑容:“好,我知道了。”
车内的低气压瞬间消散,车外绿灯亮起,黎瑾瀚专心开起车来。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酒店。阿明一早等在了酒店门口,等车停稳,他帮沈安然拿出了行李箱,给了她一张房卡。沈安然接过道了谢,三人往酒店里走去。
沈安然的房间被安排在黎瑾瀚的隔壁,同一楼层都是统一的豪华套房,这让她如坐针毡。从住院开始到今天,她的吃穿用度都是黎瑾瀚在张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也都会是个身无分文的人,衣食住行全得靠着他和黎家,哪里能心安理得地住价格如此不菲的地方呢?
“给我普通的标间就好了。”沈安然将房卡递给黎瑾瀚,提出了换房的要求。
“一个晚上而已,不用有负担。”黎瑾瀚没接,“标间的楼层离这儿太远,我不放心。”
直白的关切令沈安然欲言又止——以这家酒店的消费水平,标间的价格一样不便宜,没道理让人家花了钱还提心吊胆的,可这间豪华套房,她实在迈不进去脚。
见黎瑾瀚和沈安然都在为难,阿明想了想,说道:“黎总,你那间谭少爷的房间空出来了,可以给沈小姐住。”
同一屋檐下,两个房间,回国后入住黎家也会是同样的情况。虽然今晚是黎瑾瀚和沈安然独处,但黎瑾瀚是正人君子,阿明不觉得有不妥。
黎瑾瀚询问:“方便吗?”
这是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沈安然点点头:“方便。”说完,她拿过自己的行李箱,把房卡交还给阿明,如释重负。
“黎总,我去退房,顺便找人来打扫一下。”阿明接过房卡对黎瑾瀚说到,得到回应后转身走向了电梯。
黎瑾瀚打开自己的房门,请了沈安然入内。很快有保洁员摁响了门铃。她们先是清理了一遍房间,再把枕头、床单、被褥全都换了一套,严格细致程度让沈安然叹为观止。临走前她们在床头柜摆上了清新淡雅的茉莉花香薰,说是为了中国姑娘专门准备的。听到这个,沈安然哑然失笑,诚挚地表示了谢意,送了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