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听着外头百姓的哭声和阵阵呼喊万岁的声儿,心头真真不是滋味儿,他哪里有百姓心中想的那样好,若非先前一时兴起来各处瞧瞧,他还不知百姓如何疾苦呢,只看自个儿日日兢兢业业,便自以为是个好皇帝了。
这大热天的四爷哪儿见得百姓在外头一个劲儿的跪着谢他,请达春通报了口谕,叫百姓只管各忙各的,不必如此大礼,可百姓感激甚重,不见万岁爷怎好起身,四爷只得忙去外头见了百姓。
他虽也就知道外头围着的人不少,可也断没想到这衙门前整条长街都跪满了百姓,一眼望过去全是压得低低的脊背,竟是望不到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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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百姓瞧见万岁爷了,顿时高呼,后头的百姓虽是瞧不清,可听着前头的声儿便也知万岁爷来见他们了,便也忙跟着高呼,如此一声接着一声,如海浪似的一波一波的涌来,这阵仗竟是比打仗时的号角和厮杀呼喊都来的震慑人心。
且在这声音的浪潮中,四爷觉得自个儿像是一艘被众人托起的巨舰,正是应了那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话了,百姓先前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这会子就对他有多感激着,就对那些狗官有多恨。
幸而他和小格格来了,且看这群情沸腾,若再有一个月半个月的只怕百姓便也做不得所谓的“顺民”了。
必是要团结一心,冲进衙门活捉这些丧了良心的官员,百姓要求的也不过是个公道罢了,可若是有心人打了“反清复明”的号子,且别说他来给百姓作主了,只有着镇压的一条路子,且甭管结局如何,百姓总是最最无辜的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朕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且叫诸位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朕也是有识人不清的罪过的,眼下朕来了,暂留在安庆府,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罪过,自是当不得诸位如此的感激。”
四爷越想越是心酸,看着跟前儿离他最近的些个老泪纵横的耄耋老人,他如何忍心,亲自上前一一搀扶了起来。
且见皇帝如此平易近人,百姓更是心生爱戴,哪儿会认同万岁爷自认的罪去,且忙一个劲儿的替万岁爷开脱。
“这些大人原刚上任的时候也是好的,只是左右不过一个利字,同富商和些个乡绅旧族勾结,这才慢慢变了样子,银子是他们赚的,坏心思也俱是他们出的,哪儿能怨得了您、、、、”
“是啊!若无皇上您作主,草民一家子早被这些人逼死了,该死的是他们,着实错不在您、、、”
周围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四爷一时间也听不清谁说得什么,不过那话语间的情绪满满,无法言喻的信任和崇敬更是浓郁,四爷应着声儿,且安抚了好一会子这才算是劝住,车轱辘话也不多言,这大中午的且晒着,便只管叫百姓忙去寻了各家走失的妻儿和兄弟姐妹们。
这路前人多,四爷又生怕你挤我撞的再伤了人,便又烦请恩大人带着手下的兵好好维持些秩序,慢慢疏散些个。
四爷亦不走远,只管立在衙门前瞧着些,若见哪位年事已高的便请人稍在旁边儿阴凉地歇歇脚,等人疏散的差不多了再叫人送回去,且都是高高兴兴的过来见他呢,必是得叫人高高兴兴的回去。
可谁知道四爷这一好心竟还办了坏事儿了,面圣这事儿自是平头老百姓们想都不敢想的,谁道今儿不仅见着皇上了,还被皇上如此关切,真真是祖宗积德祖坟冒青烟也不一定能碰见的好事儿。
些个老人原就身子不多妥帖,今儿听闻那些狗官落马,心头原就喜怒交加着,再受了万岁爷如此关切,这一激动难免身子受不住,不过才两刻钟的功夫,拉着四爷的手激动至晕厥的老头老太竟有四五个。
幸而今早四爷叫人寻来给苏培盛看伤的郎中也有好几个,俱是留在衙门里好随时支用差使,这会子忙叫人瞧了瞧,这才稍稳住了几位老人的身子。
四爷见状无奈,也着实不好再如此平易近人了,只又端起些皇帝的架子来居于高堂,外头的百姓这才心态稍稳,约莫三两刻钟便被恩大人带兵疏散了去,只余些路过来往的,心头也是对万岁爷充斥着敬意,然不好再围着,便只冲着衙门行了三叩九拜之大礼。
还有些百姓不知从哪儿听说万岁爷昨儿夜里便忙活了,直到这会子了还滴水未进,便自发送来些鸡蛋、点心之类的吃食,也不敢托人送进去,便一篮子一篮子尽堆在门前两侧,虽也知道万岁爷万金之躯,平日里非珍奇贵重不用,可这些已然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了,甭管万岁爷接受不接受,总归是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