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蔺徽言好上许多,乔温靖临别前叮嘱无数,离山办事去了。蔺徽言一人,在房中闲来行走,想起心事时候,一会觉着如此这般,一会觉得又是那般,只宋芙儿来时,才打起精神应付。
如此挨过了一日,夜里睡下,也是神思不属半梦半醒的,十分不安稳。
白日晨间,宋芙儿提着食盒过来,一照面见她眼底发乌,不由得大惊,忙放下了,问道:“这是怎么了?才一日夜的功夫,憔悴如此?是夜里不舒服?我特意挪在近前住着,你怎不唤我?”
“夜里……夜里发了梦而已,睡得不好,哪里是不舒服了。”蔺徽言不敢多言,又见她坐过来把脉,只静静坐着,不再言语。
好在她脉象平稳,宋芙儿才舒了口气,道:“你梦见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有些吓人罢了。”蔺徽言收回手,扶着软垫,轻声问道:“明天乔山主就回了?”
“山主去镇上办事,若无旁是耽搁,算算时间,应是子时到丑时回来,再歇息两个时辰,定会来瞧蔺姑娘。”宋芙儿说着话,手下不含糊,忙里忙外的,又道:“再者说,山主心里一直记挂着蔺姑娘的伤,是绝不肯耽误的。”
蔺徽言心下一暖,几经犹豫,才开口道:“乔山主这时候下山,是为了什么?”
“唉,还不是那婩病害的。”宋芙儿心直口快,当下便道:“此病每岁秋末冬初,总在雍州地界肆虐,得病者先头里只是有些流涕,过得十日,浑身起疹,苦不堪言。这些年也不知害去多少人家,便是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难做重活——这要是富贵人家,还养得起。那些个小门小户的,不知为此,平添了多少人命。是以十年前,山主立了誓,要为雍州除此灾病。”
“乔山主的医术在上,再难也定能成。”蔺徽言只觉得与有荣焉,唇边含笑,听宋芙儿继续说道:“你的话是不错,但这也不是一夕而成的事。山主自此钻研四载,六年前才得一方,差人送遍雍州全境,当年便活百姓万千。这些年来,每到目下这季节,山主便按往年的病情,提前改动方子,让大家提前喝了,先防未病。”
“雍州各大医馆中的郎中、仙儿,大都在山主门下听过学。这几年下来,有山主药方为基,又有这些良医望闻问切一齐出力,才得了些许成效——这婩病逐年减少了。”宋芙儿说到此间,回身立住,笑道:“我自知资质平平,便想着尽可能照料好山主起居衣食。怎知便是做饭上头,也不近得很。得亏山主脾性好,对我们极好。”
“宋姑娘,乔山主平日喜好如何?”蔺徽言有了些精神,道:“好叫宋姑娘知晓,厨房中事,我也略知一二。如今虽不良于行,也想帮衬姑娘些许。”
宋芙儿闻言大喜,道:“若果如此,我却要多谢蔺姑娘了。”
次日黄昏,乔温靖自山下回来,宋芙儿本是来瞧一眼,恰好遇到,欢欢喜喜迎了她,接过行李,连珠炮似的,道:“我想着如何也得子丑之交山主才能回来的,这次怎么这般快?山主事情办得可顺心?一路上好走吧?山主可饿了?我已备好吃食,等会儿便送过来。”
“有甚不顺?倒是比预料中还顺些。”乔温靖如何能告诉她,往日她总会在山中耽搁些再回,今次却不肯,旁的她避开不答,只笑道:“蔺姑娘如何?不必送我房中,拿去她那里,我得去瞧一瞧才能放心。”
“山主走的头一夜里,蔺姑娘夜里发了梦,早起脸色差了很多。但我有查探她的脉象,无甚大碍。”宋芙儿如实回禀了,道:“两日里用饭也入常,没什么不妥当的。”
“她那性子,是好相处的。”乔温靖直接往蔺徽言的住处走,吩咐道:“这些你拿回我房中,我先过去。”
“是。”宋芙儿福了一礼,目送乔温靖走远,方背着包袱回乔温靖住处收拾。
却说蔺徽言日暮时分勉强吃了碗药粥,在屋里走了两圈,便自行洗漱,熄了外屋的灯盏,拿了本新书,躲在矮塌上,翻了半会儿,也才翻了两页纸,却也记不得书里文字是何般模样。
乔温靖静悄悄地来,直至掀了帘,蔺徽言只是抬了一眼,并未吭声。
“六安,看什么话本子,这么出神?”乔温靖自案上端了一盏灯,正欲近前,蔺徽言从榻上跳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极是欢喜,展演道:“乔山主……我,白日里我问起宋姑娘,只说山主再快,也得夜深了才回得来。”
“事情顺利,余出半日,左右无事,我就回来了。”乔温靖连忙搁下灯盏,扶着她手臂,摇头道:“跳下来做什么?仔细摔着。”
“我就是,太意外了。”蔺徽言仔仔细细将她瞧了个清楚,又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