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所说的问题,确实是改革变法中的难点,她前世的历史中所主持的差不多的变法,其中银两的问题就成了最大的问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白银主要来自对外贸易,国内白银产量很少。
还有白银产生的问题有很多,当时最臭名昭著的就是“火耗银”事件,产生这个事件的原因就是因为官员贪腐,剥削百姓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不是不可以解决,官员的问题会由太子和首辅杨廷和解决,她现在要的是纠正裴邵给在场的学子灌输的错误思想。
对于薛夷光说回答的话,裴邵原本洋洋自得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变法能够推进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可否认,不管是太子,杨廷和还是支持变法的官员,脑子都很正常,竭力找到解决反对一系提出的所有问题的方法,白银的问题就是其中之一。
前几日当太子和杨廷和提出由朝廷制定统一的粮食收购价格,以白银交换,让白银在大魏流通时,当时以齐国公为首的二皇子一系便反对过,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大魏国库中的银子并不多。
但是太子也很快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他已经在倭国找到了银矿,而且开采量基本上足以够大魏使用。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为什么太子两年前不顾众人的反对非得要攻打倭国的原因。当时太子给出的攻打倭国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倭国沿海有很多流寇为倭国人,他们经常骚扰沿海百姓,打劫海上的船只,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哪里用得着攻打倭国。
而且倭国不过是弹丸之地,物资贫瘠,对于大魏来说根本就没有出兵的必要,但是太子坚持,如今看来,太子当初的决策便是为了这倭国的银矿,试问谁又能知道倭国这么小的地方居然会有一座那么大的银矿。
裴邵被薛夷光拆穿了脸色不好,他知道他若是用齐国公当初反对太子的理由反驳薛夷光,只会更丢面子,所以只能道:“自古以来,变法很多,可是真正能增强国力的又有几次?大多数的变法都只会让百姓负担加重,苦不堪言。”
其实,以齐国公府为代表的权贵大族之所以会反对变法,是因为变法触及了他们的利益,比如清查丈量土地等等,太子变法是为国,为百姓,而这些人反对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薛夷光听到裴邵的话,嗤笑道:“裴世子这是没话说了吧。变法的情况到底如何,咱们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如今新的赋役合一法在广平府邯郸县就已经施行,邯郸县的赋役种类繁多,包括下税,秋粮,马草,驿传,种马草料,均徭,里甲等各项折银一共是两万五千零四十九两,分别根据优免中地,无忧免中地,寄庄加倍中地等等,当然丁户也分几级不等,通过折算这每亩耕地向朝廷缴纳三钱到一两银子不等,每丁向朝廷缴纳一钱银子到九钱银子不等。”
“诸位试看,原本的徭役都以缴纳银两取代,再有朝廷雇人履行徭役,如此化繁为简,诸位可根据自身所在家乡的情况试想,以邯郸县的征收标准,这会加重百姓的负担吗?在我看来,这不会,这只会帮助百姓减轻负担。”赋役合一是大势所趋,化繁为简更是大势所趋,赋役合一绝对是进步的创举,只是在于执政者能不能用好官员,只要各地的官员不以其他各种名义多向百姓加税赋,赋役合一绝对是在帮助百姓减轻身上的负担。
齐国公府等权贵不同意,甚至一些官员都极为反对的原因,是因为这项政策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赋役合一的实行,使原来的“民收民解”改为“官收官解”,朝廷直接收税,致使底层官员无法贪腐,这些人自然不愿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的历史中有很多官员甚至开始出现鞭外鞭,条外条,给百姓有加赋税,使得百姓的负担加重。
所以,方法是好方法,只是实行的人是混账,这才加重了百姓的负担。针对这一点,薛夷光觉得“养廉银”是个好办法,养廉银就是高薪养廉,这在她前世的时候很多国家都开始实施,在大魏当然还需要一点一点来,其实大魏官员的俸禄不算低的了,只不过在薛夷光看来还是要再高,廉洁是毕竟是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的,她当然相信有高尚廉洁的人,但是大多数的官员还是需要物质生活保障的,这是人之常情。
薛夷光举出的例子,让在场的学子们开始换算成自己家乡的情况,发现确实如此,如果按照薛夷光给出的数字折算他们家乡的情况,这种变法确实是对百姓有益的。
听到那些学子的讨论,其实薛夷光不得不说,还没有中举的学子们比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单纯太多,最起码很多人是真的怀揣治国报国的理想的,而不像是一些为官多年的官员想到的从没有国家,只有自己的利益。
裴邵看着越来越多的中立举子倒向薛夷光那边,心中自然气愤,他觉得薛夷光是他的克星,凡是有薛夷光在的地方他总是那么倒霉。今日裴邵来参加诗会,为的便是拉拢这些中立的举子,在会试上答卷上让这些人反对变法,从而让景祐帝看到,决心废除变法。
但是情况事与愿违,薛夷光的出现搞砸了这一切,这让根本就没法和二皇子还有自己父亲交差,裴邵如何能不气?
不过对于薛夷光来说,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其实太子的变法中没有漏洞吗?当然是有的,即便是圣人也有过错,更何况是太子?再说太子的年岁并不大,会出错这很正常。但是他们要的讨论是积极的,而不是像裴邵这种恶意的抹黑。对变法有顾虑,有疑问,甚至是反对的都可以提出来,但前提是真的为了百姓,真的为了大魏,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裴邵被薛夷光反驳的无话可说,毕竟薛夷光所说的是事实,而正是因为赋役合一对百姓有益,却对官员权贵无益,这才让他们不停地反对,所以一旦举出实施情况,裴邵确实无法反驳。
看着那些已经倒向薛夷光的寒门学子,裴邵心中冷哼,要是真的让太子的变法成功了,等这些人成为官员就知道了,那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就指望着官员的那点俸禄,迟早得饿死自己。
刘芳听到薛夷光的话若有所思,他之所以不支持变法,很大一部分和山东百姓手中无银,此法在山东不适用有关,私心倒是并无多少。如今听到薛夷光说出的变法者新提出的政策,刘芳觉得此法未必不适合山东。
至于另一旁的颜铄,虽然对薛夷光的话感兴趣,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薛夷光本人。颜铄身为浙江解元,他就读的嵩麓书院的山长,也就是他的老师曾经告诉过他,他此次会试,成为会元的最大对手便是眼前的这位永嘉郡主。
和薛夷光一样,颜铄也游过学,颜家是江南大族,书香传家,家中累代为官,家中子弟都有在会试前游学的传统,正好薛夷光在嵩麓书院拜访自己老师的时候,颜铄也在外面游学,所以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颜铄游学回来后,便经常从自己老师口中听到永嘉郡主的名字,而且是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