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疗的过程让徐医生变得虚弱无力,也变得很少开口,岛上的居民来关心他时也没什麽回应,对着平时追着骂的管区也只是点头或摇头。
某天,程知远来看他时,他忽然开口,没来由地说:「我在这座岛好多年了,有四十年了??」
徐医生年轻时跟着父亲来到望岛,一次意外,父亲被地雷炸Si,当时他才十五岁。
望岛医院的设备老旧,里面都是军医,他哭倒在父亲的遗T旁,口中一边骂着医院里都是庸医,没有救活他爸爸。
当时有个医生走到他身边告诉他。
「这世界每天都有人Si,有炸Si的、被抢打Si的、溺Si的、烧Si的,医生不是神,救不了那麽多人。」他说着,身旁医护人员推过一床,上面是四肢不全的遗T,还来不及盖上白布。
「这世界有很多事是你没办法决定的,就算是医生也一样。」
「几岁了?」那个医生问他。
「十五。」
十五岁,他就没了爸爸、没了家。
他沈默半晌,开口:「我这里需要一个打杂的,要来吗?」
他跟着那个医生在医院里打杂,一边学习,听人说,那个医生在岛上很有名,姓吴。
经过几年的磨练,吴医生收他当学徒,还在望岛东边开了诊所,吴医生有个nV儿,与他年纪相仿,两人日久生情,在他考到医生执照後,两人结婚,隔年孩子就出生了,是个男孩。
徐医生在诊所里和吴医生一起为人看诊,岛民再也不必老远跑到西部的医院就医。
好景不常,他三十岁那年,年迈的吴医生重病,当时的望岛人口外流严重,家家户户都想搬到更好的地方生活,他也想。
吴医生临终前,交代他和nV儿一起离开望岛好好生活,可是他知道,老师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志愿,继续在望岛行医。
准备收掉诊所前,某个夜晚,一个妈妈抱着发高烧的孩子来找他,心急如焚地求他医治自己的孩子,直到清晨,孩子的烧退了,那位妈妈激动的下跪,因为若不是他,孩子根本来不及撑到去医院。
那天他在老师的墓碑前天人交战许久,老师已经不在了,如果连他都走了,这座岛上的人该怎麽办,没办法离开的人以後怎麽活呢?
最後,他选择留在岛上,还不让妻儿陪着,将大部分的积蓄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外面过更好的生活,自己和老孤岛一起生活。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他妻子懂他,把那栋他们一起住的屋子留给了他,离开前她说。
「保重。」
他根本不敢住在过去和妻儿一起生活的屋子,缩在一间小诊所,一待就是四十年。
病房的窗户能看见东边那座槐山,它蓊郁如旧,明明时间一直走,却只有他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