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您,一直都是真心的。”李继英张了张嘴,想要再多解释些什么,比如说当初避孕的原因,比如说,现在他已经后悔了;他当初脑子糊涂,没有把道理拎清才做蠢事,现在总算拎清了。
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解释出来。
他扪心自问:
当初没有拎清、现在却拎清了的,真是所谓的“道理”么?
离开了督军府以后,他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思念大哥。思念大哥的同时,不免就把往事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样一样,一丝一丝地细细咀嚼,品那往事里的甘甜,和思及今日心里随之涌起的苦涩。
其实,大哥在他小时候,是个比他爹更称职的家长。
生他们的哥儿早逝,而他爹看重崽子,不肯放多的心思在哥儿身上。他小时候除了吃穿不缺,别的什么都缺,尤其缺精神方面的关爱。继贞也缺。他们缺的,大哥都给了他们。
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大哥会管,功课跟不上了,大哥会教,作业写不完了,大哥会帮他们分担——大哥甚至能完美模仿他跟继贞的字;出了学校,也是大哥带他们去咖啡店吃冰淇淋小蛋糕、去番菜馆子吃番菜、去逛戏园子、去逛游艺场,带着他们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撒欢。
他,还有继贞,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完全是因为大哥,才有了这许多的颜色。大哥于他们而言,不止是大哥,还是某种象征;这种象征,跨越了“亲人”或“爱人”所能定义的范围,是他认为的“天下间独一份”。只有他们兄弟两个,才有这样的幸运与不幸,在太小的年纪,遇到了过分有魅力的人物,对方还肯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往后,他们的爱和欲、他们的身体与心灵,就注定再不由自己作主,注定只能全归属于这个已在他们的记忆里和心里,留下深深烙印的、可爱可亲又可恶的“象征”。
这样一边想着大哥,一边回味往事的日子,没有能坚持太久,他果然开始心不由己了,开始找理由:
为什么不能给大哥生孩子?因为不愿接受自己哥儿的身份吗?
可是,他若真能有一个混合了他跟大哥血脉的宝宝……那该会多么高兴,那该会多么幸福?区区的一点心理障碍而已,难道比自己与大哥的高兴和幸福重要吗?
而大哥,也绝不会逼他一窝一窝地生,大概率只会要一个宝宝,他大概率只要忍耐十个月叫他心情别扭的孕期。因为大哥是很珍惜他的身体的,当初他偷着喝药被发现,大哥气他避孕是其一;气他损伤自己的身体,还更多些。
那么,是因为大哥重伤了他的父亲,最终导致了他父亲的死亡吗?
可是,父亲固然很亲、也不坏;大哥却是更亲、更好。都这么好,这么亲,为什么不能抛开亲情讲讲道理?讲讲良心?先背叛的人,明明是他的父亲……就在努力找理由说服自己的某一刻,他猛然醒悟:
他可以不必继续了。
因为在最后找出来的种种理由的背后,无非是一件事实,他对阎希平的思念和渴望,已经战胜了其它的所有。
阎希平望着他,还在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他把阎希平收回去的手轻轻拉住,手心里的汗让他很懊恼,他怕爱干净的对方会嫌他脏,直接把手抽回去。
好在,阎希平任由他拉着,没有动,他把阎希平冰凉的手放到了自己温暖的大腿上,收回了自己汗津津的手掌,阎希平手的重量和温度透过了他一层布料偏薄的军裤,他感觉大腿上栖停了一只玉白优美的蝴蝶,落了一朵轻飘飘的花,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走了他的蝴蝶和花。
从大腿到口舌都僵硬了,他紧张兮兮地,说,“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大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阎希平面无表情:“不信。”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