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是鲜少来帮会的。
不止是他,紫霞自己都很少在帮会歇下,他的房间也只是摆个样子,并没有什么私人用品。窗外风声雨声混杂,呼啸着拍打他的窗户。他心神不定,一边想着太虚睡没睡,一边又想雨夜寒冷,对方会不会受凉,怎知听到有人轻轻叩门,门一开竟然是太虚站在外面。
“……卿卿?”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雨声哗啦啦的,太虚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伸手,递过来手中亮着的灯笼。
他下意识接了,看着太虚收了伞,伞上的雨滴凉凉地溅在他手背上,这才有了些真实感。他打量着对方,初春的天气并没有十分温暖,太虚外面披了件短斗篷,带子在锁骨处松松垮垮系了个结。他看着太虚从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脑中第一个反应竟是对方冷不冷。
“你来做什么?”他侧身让太虚进来,勉勉强强还记得两人正在闹别扭,语气也压抑,克制着自己没有整个人贴过去。太虚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二人之间的争吵,只解了斗篷把背上的包袱拿下来给他:“给你送点东西。”
送东西?
他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太虚心里还记挂着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一时也没问是什么,只坐在床沿上看着太虚把斗篷挂好,而后走了过来,径自坐到自己身边。
他冷静了几分,心里还记得自己正在赌气,下意识侧身偏过头不去看对方,猫一样做出一副懒得理人的高傲姿态,实际耳朵却竖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珠转着,有一搭没一搭隐隐往太虚那边瞟。太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他身侧,直到他快绷不住转身去看对方,才觉得自己的手背一凉,竟是太虚难得主动,轻轻把手按在他的手上。
“还在生气?”
太虚问他,带了几分哄孩子一般的耐心,语调轻柔缓慢,几乎称得上是温柔了。紫霞被他一问,就好似涨了气的球被人轻轻一戳,猝然泄了气,只留下软塌塌的委屈的外壳。他转过身去,太虚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只不过见他看过来,手臂微微一抬,对着他展开了一个怀抱。
他心里那点矜持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这些时日无处宣泄的憋闷与苦楚,红着眼眶一头撞进太虚的怀里。
他埋在太虚胸前,双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腰,鼻尖抽了抽,嗅到对方身上清清冷冷的味道,混杂了皂荚的清香和雨水冷冷的腥气,糅合成一种让人神魂颠倒的气息。他忍不住像幼犬一样拱了拱脑袋,蹭在他颈间,听着对方胸腔里沉稳规律的心跳声,用带着哭腔的鼻音后知后觉哼出一声回答:“嗯……”
太虚哭笑不得地半搂着他,他不会哄人,之前也不过用类似的方法安慰过小姑娘,可晚晚一日日长大,早就不是整日无赖撒娇的小孩子,这法子也许久没用过,没想到今日还会在这里派上用场。他只有这时候才觉得紫霞或许真的比自己小了那么几岁,心里也不由多退让了一分,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脊背,顺毛一样抚了抚,又摸了摸他的发尾。紫霞还是埋在他胸前不愿意抬头,似乎还在哭鼻子,发出几丝若有若无的抽气声。他在太虚胸前胡乱蹭了许久才抬头,额发乱乱的,嗓子也哑,一双桃花眼含着些泪,在灯火下显得楚楚可怜:“你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他很快就如愿以偿了。微凉的指尖拨开他额前散乱的碎发,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他的额头,他隐约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此刻却管不了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怦怦跳了起来。太虚是在意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在生气,也愿意深夜过来找他,给他送东西,甚至愿意耐心地哄慰他。他心满意足,最后的那点怨气也随着这个吻消散,抱着太虚哼哼唧唧,在心里默默把这一页揭了过去,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他抱着人腻了半天,勉强把这些时日不见的想念补齐,才想起太虚说给自己送了东西过来。那个包裹不大,却也不小,他心里好奇,拿过来就在床上几下拆开。
“这是……”
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显露出来。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新奇,无非是几件他平日里常穿的衣服。他心里疑惑,又带了些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开口问太虚:“为什么要送衣服给我?”
“你不是说帮会有事,要在这儿住些时日?”太虚坐在他身侧,和他肩膀贴着肩膀:“最近天气变得快,多给你拿几件衣服,不用你回去拿了。”
他说着,竟起身又要去拿挂起来的斗篷,紫霞还没反应过来,急忙开口问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回家。”太虚似乎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解地眨了眨眼:“明日和无涯他们约好了要打竞技场。”
他心里刚刚消下去的火又猛地窜了起来,几乎快被这个人气疯了。
一场春雨缠缠绵绵,本来都小了几分,几乎歇住,却又骤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徒惹得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