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您没事吧…!”
正在沈琛气恼愣怔的时候,沈馥及时开口,扮演孝顺女儿的姿态关心,沈琛听她这般,面色稍霁,却仍旧不太好看,视线越发冷凝,落在齐氏身上,惹得齐氏稍稍瑟缩,不敢抬头再看,好似有些做贼心虚,沈琛见她如此,心下疑惑,不由得开口再问,语气骤然加重,惊怒意味压根儿掩盖不住:“你说说,究竟是谁告诉你紫薇帝君这四个字?那两个只是孩子,如何晓得这般要紧人物?”
沈馥心知不妙,这事的确是她安排的不好,竟忘记齐氏腹中只是胎儿,紫薇帝君四个字要说出来的确是困难,却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父亲竟也有这般机敏的时辰,一想到齐氏应付不过的后果,沈馥难免忧心,但令她惊诧的是,齐姨娘却随机应变的颇好,只见她惊讶抬头,满脸泪痕,分明是真伤心,先发制人,哭诉道:“除却两个苦命孩子,还有什么人能同妾身说这些劳什子,阿郎要问为什么,婢妾只能说,他们来时,有位颇为威严的男子一同前来,具体甚么样子,是记不清,只记得眉心有痣,又说甚么六郎不负行云的话,云山雾罩,谁记得清呢!”
沈琛闻言脸色更差,有一桩陈年旧事是如今年轻人不晓得,只有他们这种,跟宋行云一起生活过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如今却在齐氏嘴里被吐露,由此可见,的确不是什么旁人指示,但沈馥听齐姨娘这般解释,反而心头暗中窃喜,她先前将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一些秘闻,尽数告诉齐氏,怕的就是沈琛发难,虽说没想到沈琛那般角度刁钻,但齐姨娘这般急智,也令她欣喜。
“去把娘子叫来,既然这桩事有蹊跷,那咱们就重新再查,免得污蔑好人,惹来鬼神震怒。”
沈琛发言,松亭这次却应承的快,也怨不得她如此,当日被重峦打伤,她可记仇,如今既然要重查,先前又在私下得自家姑娘承诺,不会轻易放过那个老姑娘,自然跑得快,不过盏茶时间,周芸沈郁,乃至携宁点绛,沈老夫人,都被松亭喊来,这会儿众人都挤在齐姨娘的屋子里,倒显得颇为拥挤,周芸脸色不太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几乎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要重查。
但她这时候也不好问,尤其是看见沈琛阴沉着脸的时候,更是不敢发话,倒是沈郁,因那桩皇室给的口头婚约,胆子变大不少,径直上前撒娇卖痴道:“爹,为甚么要重查?此事不是已经人证物证俱在吗,那韩明也还在咱们府中关着呢。”
此刻提及韩明,沈琛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脸色稍霁,但又想到齐氏所言,眉头再次紧皱,手也不住摩挲着腰间玉佩,熟知他性情的周芸暗道不妙,视线投向齐姨娘,意图询问是怎么回事,但齐氏只是无辜回望,看的周芸心头火起,在她俩暗交流的档口,沈琛再次发话,让周芸暗中庆幸,只听他说道:“去把韩明再带来,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软玉那妮子…如今在宋家也不知死活,就当没这号人。”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尤其是对软玉的死,好像只是书房里打碎花瓶,或者宣纸破损无法使用,沈馥登时暗中记恨,对沈琛厌恶再添,此刻却只能碍于面子忍下,周芸却在庆幸,还好昨晚那场祠堂大火,这才保下韩明性命,她原先想着,昨晚处理掉齐氏,就将那温香韩明一同收拾,却遇着祠堂走水,自然没心思做。
沈老夫人听着自家儿子这般行事,隐约察觉不对,在她看来,这桩事自然跟沈馥没什么关系,她年纪大,但还不至于彻底糊涂,只是沈家总要有人背锅,沈馥这么个因某些隐秘不可让沈家人喜爱的妮子,自然是最好的替罪羊,她一时半会儿,完想不出自己儿子要重新清查的理由,携宁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是看见沈老夫人皱眉疑惑,就大概猜到她心思,想要主动开口替沈老夫人分忧。
然而沈老夫人那双枯瘦的手轻轻按在携宁的手背上,直接制止她动作,携宁不解相看,沈老夫人干枯、满是皱纹的嘴唇轻颤着分开,刻意压低嗓音,又让携宁伏耳来听,她嘶哑着开口:“是鬼神,想来是有什么鬼神之属行托梦之事,让他改动心思。”
携宁闻言,不敢相信的看向沈馥,她本以为这位大姑娘会就此被打倒,掩盖在沈家的灰尘里,经年以后,连故纸堆里都翻不出她的踪迹,却万万没想到,竟有鬼神相助。
一时间,携宁对自己尚未同沈馥过分交恶的事感到庆幸,沈馥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是盘算着如何将此事彻底栽到周芸头上,屋中各人心思不定的时候,韩明也被沈清带来,他已经收拾过,先前看见的满身血污早就不见,衣服也换过,虽算不得衣冠楚楚,却也干净,只是脸上伤口结着血痂,仍旧有些可怖,但沈琛半点没有可怜他的想法,反而极为厌恶的紧皱眉头,从年少中举开始,他就习惯性把自己抬高,并不是很看得起比他地位低的人,此刻也不例外:“你速速将实情说来,倘若有假,登时就将你这贱奴扒皮抽筋…!”
韩明闻声抬头,双目混浊,沈馥这才察觉,不过短短几日,韩明竟然变成瞎子…!
这般差距,让她对周芸心狠手辣的程度产生新的认知,不由得越发警惕,但沈琛看见韩明双眼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仍旧满脸寒冷,只是稍稍惊诧于,有人在沈家对韩明动私刑而已:“你的眼睛,是什么人弄瞎的?”
出人意料的,韩明并没有咬谁下水,只是面色平静的向沈琛磕头后开口:“是小人自己弄瞎,因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说出不该说的话,还望阿郎莫怪。”
一时间,堂中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那天攀咬沈馥的韩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在众人之中,周芸心头有些慌张,韩明说他说不该说的的话,这不明摆着在告诉自家夫君,他当日所做口供是谎话吗?
果不其然,沈琛听闻韩明所言,面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对于齐氏腹中孩子是遭到谁的黑手,他自然心里有数,但心里有数,并不表示他真的就想对那人做什么,更多的还是有着偏袒对方的私心,自然不愿意仔细清查,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说说,你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韩明正要开口,周芸却提前发话,她面色平静饮口茶水,不紧不慢开口:“叠翠,去把温香叫来,这茶都冷了,还怎么喝?她这妮子真是惯不得,稍稍对她好点就娇纵成这样。”
沈馥心知周芸这是在用温香威胁韩明,却面露讥讽,这会儿才想起来,有什么用呢,果不其然,叠翠得令去找温香,回来后却仍旧孤身一人,周芸面色骤然大变,在沈琛面前勉强保持着平静:“她人去哪里了?”
那叠翠心下惶恐,几个大丫鬟都晓得温香跟韩明的关系,她不是蠢人,自然也知道周芸这个时候找温香,是要用她来威胁韩明,可偏偏这个时候,温香却不在府中,但回话还是要回的,叠翠小意谨慎,乖乖跪在韩明身边叩首道:“温香早就出府,说是得宋家消息,要去看看软玉,想来,想来人在宋家。”
周芸目光骤然落在沈馥身上,像要吃人,宋家怎么会管个正院的丫鬟,还不是这个小贱蹄子暗中通风报信,才让宋家接走温香,否则今日怎么会有这椿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