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峰上的闹事很快被楼玄之知晓,彼时宾客陆续离去,楼玄之得了空,将四个徒儿叫到了书房里。
楼玄之站在书桌前,一旁还坐着归来不久的陆元定陆师叔。陆元定行侠仗义,常年在外,二月初那斩杀飞花盟一大魔头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功,他面目慈和,又与小辈亲近,没有师长的架子,所以很得一众弟子敬爱,弟子们都盼着他归来,说一说二月初那快意一战。
楼玄之目光在四个弟子间打量,最后落在楼镜身上,将她上下审视,“正阳剑法,不知所谓?”
这一句就足够叫四人知道楼玄之唤他们来的用意。四人沉默得紧。
楼玄之背着双手,走到楼镜身前,身子向她微倾,“好大的口气,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剑扫九州,称霸中原了,啊?楼宗师?”
楼镜抿着嘴,没有答话。楼玄之直起身,缓缓踱步到楼镜身后,向着余惊秋三人,话却是对楼镜说的,“曹老爷子所创正阳剑法妙绝,天下皆知,他老人家和你师祖都难分高下,与群豪剑下谈笑风生时,你还不知道在哪条轮回道上!”
三句话,已是楼镜忍耐极限,她这臭脾气,让她不还嘴要比不拔剑还难,“他爷爷是他爷爷,他是他,他爷爷剑法冠绝武林,也不妨碍他什么也不是,只能说明现如今,曹柳山庄没落,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罢了。”
楼玄之恼极反倒仰天朗笑,回身指着楼镜,向陆元定说道:“听听,口出狂言,倒是说出道理来了。”
楼玄之冷哼一声,对楼镜说:“他曹如旭今日是不如你,未必来日不如你,他曹如旭不如你,未必曹柳山庄的人个个不如你,大了说,少年天才何其之多,你在武会上遇着的不过十之一二,未必少年人都不如你,是不是人家斗过了你,你也心甘情愿领受一句‘乾元剑法,不知所谓’?还未出茅庐,怎就敢如此张狂,大放厥词。”
“一味争强好胜,心性是越来越浮躁,‘剑心存仁义,不正不出鞘’,这句话你记了几个字在心中。”楼玄之越说越急,无意之下,失了分寸,说道:“我不指望你谦恭沉稳,你什么时候有你师姐两分品性,我也就知足了,别什么事都想着要去争个你胜我负,争个输赢。”
楼玄之不说余惊秋还好,一提及余惊秋,楼镜这炮仗算是被彻底点燃了,她梗着脖子,顶撞道:“不争个你胜我负,办什么武会,夺什么优胜,不如搭个戏台子,各家轮流上去耍两个花枪了事。”
楼玄之扬眉,“那是为了切磋交流,是为了增长青年子弟见识!”
楼镜又道:“不争个你胜我负,哪有个‘天下第一’的剑宗,谁又知道乾元宗是耍刀的,还是练剑的!”
“你当乾元宗的名声是恃强凌弱来的,啊?那是师祖辈们仗义仁德,铲奸除恶,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名声。振臂一呼,八方响应,所为何来,唯仁义二字!”楼玄之声如雷吼。父女俩剑拔弩张,两双眼睛瞪着,谁也不服这个软。
就在这时,陆元定起了身,将楼玄之拉到一旁,“师兄,定定神,这山门外都快能听见你训弟子了。镜儿年纪小,胜负心强也实属寻常。”
“我们与曹柳山庄也有两世的交情,她那八个字说的好痛快,让曹柳山庄难堪,惹得两家不快,改日不知道又让谁下不来台。”楼玄之撑着座椅扶手,叹了一声,回头注视楼镜片刻,“我罚你去祠堂点灯,静心思过,你可认罚?”
楼镜杵在那不应声。陆元定叫道:“镜儿。”
“是那曹如旭自己闲言碎语,乱嚼舌头在先。”楼镜这语气,明明白白告诉楼玄之:她不服气。
楼玄之道:“他们是客人,我们是主人,合该让着他些。”
楼镜说道:“他做客人的不守道德,没个客人的样子,凭什么叫做主人的忍让,更何况比斗一事,是他自愿。”
“我说一句,你可有千百句等着呢!你!你!你!我——”
陆元定捉住他手腕,又将他拉得离楼镜远些,打了个岔,“唉,师兄,师兄。”
楼玄之长出一口气,皱眉道:“无你挑唆,那曹如旭会赶着你打?比试就罢了,何必事了之后,还要出言羞辱他,却也太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