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跪在地上,平日里行走时还看不出什么,一旦佝偻下身子,整个人蜷缩的就剩下那么干巴巴的一小团。
我一个年轻人哪能受得起这个呀?搞不好是会夭寿的,手忙脚乱上去搀扶对方。
齐老汉犟的很,干巴瘦小的身体里也不知从哪借来了力量,我扶了几次都扶不起来,最后一发力,居然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心里一慌,又赶忙放下,一大把年纪了,这要拎出个好歹来,他那一双儿女闹上门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人家,现在这人,活蹦乱跳的时候挣不了几个钱,往那一躺可就值钱了……
眼看对方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我不由急道:“哎,咱有话能不能起来好好说,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早不兴这个了!”
哪知,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齐老汉事情没说,反倒是大哭了起来。
其实我挺怕听成年人哭的,更遑论是这些老人。
少年少女们哭两嗓子,顶多是种情绪的宣泄,可成年人哭,哭声里全都是生活的窝囊,以至于窝囊的都流不出眼泪,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呜咽一样,莫名的就让人想起自己一辈子遭的罪,打心眼儿里的辛酸。
齐老汉便是如此,无论我说些什么都没用,哭起来就没完,从最开始的呜咽,渐渐演变成放声干嚎……
我劝了几句,对方根本不说话,就是在那干嚎,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等对方哭痛快了,今儿个是不可能好好坐下来说事情的,瞅着老头儿脖子上突起的青筋,我又不敢离开,怕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硬着头皮坐在一边生受着。
无双来给我送饭,正巧撞上了这一幕,就有些纳闷的看着我,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满头雾水。
无双腼腆的笑了笑,把饭盒放在我面前,很贴心的给齐老头拍着背顺气儿,到底是长了副让人亲近的好皮囊,我好话说尽没半点用处,他就那么轻轻拍了几下,齐老头就止住了哭声。
无双拉着齐老头在我身边坐下,对方缓了缓气,一边抹着眼角,一边说道:“实在对不住啊小卫,一想到这事儿,我心里头就憋得慌……”
我除了说“没事”还能说什么?眼看对方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您刚刚大喊救命,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呀?”
齐老头耷拉着脑袋,看样子心里正在天人交战,片刻后一咬牙抬头反而问我:“小卫,咱们没深交,我也就是那么胡乱一猜,你们其实不仅仅是卖棺材的,对吗?我见识不多,但也知道现在道士和尚不缺钱,谁会像你们一样清贫的过日子,在我眼里,也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人,是有真本事的……”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这老头一眼,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问这个。
既然指名道姓是要找有本事的人,一般来说只有两种目的。
我认认真真打量着齐老汉的印堂,没瞧出什么端倪,甭管是沾惹上了脏东西,或是身边有这样的人,基本上印堂都不会太亮堂,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鬼气的冲击,李老头的印堂处说不上多好,至少肯定是走了背运,但也绝不至于是遇到了鬼神纠缠。
那么,他就是另外的一种目的?
想到这个,我心里不大舒服,他这么哭闹,要是为那种事儿的话,实在难让人看得起他,于是我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着说道:“是有点小伎俩,但不大,我可有言在先啊,要是穷的过不下去了喊救命可不好使,我弄不了什么五鬼运财,也剃不了什么发财头……”
“哪能呢!”
齐老汉有点生气,满是血丝的眼睛怒瞪着我:“老汉活了几十岁了,黄土都埋在脖子上了,这时候还想什么发财呀!”
我打趣儿道:“这可不好说,人老心不老的人多了,你不看新闻嘛,碰瓷儿的,讹人的,那不海了去了么,逛窑子的都有。”
齐老汉涨红了脸,“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起来很想打我,憋了半响,又颓然坐下,不过被我这么一搅合,那股子让人心里发堵的暮气和悲凉倒是不见了,叹了口气说道:“小卫,找你们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家姑娘好像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