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寒风凌冽，小景虞独自走在雪中。
今日是上元佳节，上京许久未如此寒冷，虽天寒地冻，百姓庆贺元宵佳节的热情却一如既往，长街上灯山火海，交相照耀，宣德楼上的两个大灯球，照得整条长街恍如白昼。
求了好几日，父亲难得答应带他看灯，小景虞照例先完成课业，从书房出来时，左右找不到父亲人影，就连府里家丁佣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小小的景虞无奈，只能去找阿娘，从书房到阿娘的卧房数百步之遥，途径一座青石小桥，小桥上落满厚厚积雪，河面上结了冰。
小景虞小心走过青石小桥，远远看见阿娘房中透出灯光，灯光斜照在雪地上，泛出暖而昏黄的光晕。
叩开房门，阿娘端坐在桌旁，一身对襟浅绿夹袄尺寸得体，清丽整洁，小巧而秀气的小腹高高隆起，已有七个月身孕。
见着小景虞，方筠竹弯起嘴角，给他一个温暖和煦的微笑，端丽的面容却惨白无血色，看起来异常憔悴。
“小虞儿来了。”
小景虞看出母亲不适，快步上前，瘦弱的胳膊一把扶住阿娘，急急问道：“阿娘，阿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方筠竹不想骗儿子，轻轻点头，却无力回应。
小景虞低头看阿娘隆起的小腹，那里面住着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心里明白了什么，接着便问：“阿娘是不是要生小宝宝？是不是需要叫大夫？”
方筠竹惨然一笑，在景府十年，本已过惯了无人问津的日子，只没想到，在如此危机时刻，阖府上下却空无一人，只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在身边。
不到十岁的孩童急得跳脚，因他知道，刚来的时候已经看过，府里根本没有人。
刚及椅背高的孩童不知哪来的决心，用力攥了攥阿娘的手心，眼中放出灼灼光芒，向她保证道：“阿娘别急，孩儿这就去叫人。府里若没人，孩儿就去大街上找，一定会拉一个人过来，让阿娘将弟弟妹妹生下来。阿娘，等着我！”
说罢，小小的孩童闪身出门。
雪越下越大，风呼呼吹。
鹅毛般的大雪片片落下，倾覆般盖在地上与河上，已分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河。
幼小的身影脚步趔趄，深一步浅一步走在路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扑在脸上，粘在睫毛，霎时不辨方向。
忽然，脚步踏空，不知身在何方，待小景虞反应过来，只听“咔擦”一声冰面破裂的声音，顷刻间，河水扑面而来，如利刃割在皮肉上，冰冷刺骨。
小景虞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爬到岸上，河面河沿布满厚冰，手触及冰面，却又一个趔趄，再一次滑进水中。
刺骨的冰水涌入口里，充斥整个腹腔，小景虞求生使然，只能大声呼叫：“阿娘......”
水中挣扎令人疲惫，风雪往嘴里猛灌，小景虞拼出命呼喊，发出的声音却极其微弱，只一出口便被淹没在风雪里，森森寒夜只剩呼啸声......
眼前越来越黑，身上也越来越冷，冰冷的河水叫人身体麻木，景虞无力再挣扎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