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番折腾,年底的时候,牤子一家才算得以消停,又恢复了正常生活。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造化,全仰仗何家祖上曾经支援过革命,算得上是开明地主乡绅。
因为牤子以往的突出表现,经过高老头斡旋,公社书记、县委书记和县长干预,对何家故意藏匿财产,制造假象网开一面,未与追究法律责任。
但是地主阶级成分一经重新划定,再无更改的可能,从此,何家就是万人唾弃的地主之家,大倔子是地主家庭代表,牤子娘李桂香成了地主老婆。
大倔子再没有了往日的倔脾气,变得处处谨慎,胆小如鼠。
李桂香每天躲在家里,几乎不敢出门见人,每天围着院子锅台转。
牤子又回归幸福屯生产队劳动。但是牤子、大憨托娅和大倔子因为是地主成分,按政策规定,名义上都取消了社员资格,虽然劳动依然挣工分,同样劳动,工分却比一般社员要少。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牤子变得格外深沉,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一般,仿佛只剩下了一个浑身依然有使不完力气的躯壳,与一头牤牛除了人畜之分,没什么两样。
牤子原来所有的幻想,从被贴上地主标签之后,通通化作乌有。
一夜之间从劳苦大众的贫农变成了地主家庭出身,地主成分成了牤子卸不掉的原罪,而且是无期的。
牤子从此不得不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
人心都是肉长的,幸福屯的社员群众明辨是非,大伙心中都有一杆称,对何家境遇都很同情,没有人歧视何家人,尤其是对牤子依然如故。
王奎队长对牤子更是高看一眼,牤子毕竟当了一段时间的生产大队长,现在回归生产队了,王奎知道他有主见,很多事都是主动征求他的意见。
牤子却很低调,尽量与大伙保持距离,避免大伙因他惹火烧身。
且说,这段时间,小梅每天几乎都在以泪洗面,牤子的地主家庭成分,对于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却无法否定。
小梅不管那么多,她看中的是牤子的人,她不想因为牤子的地主家庭成分,放弃与牤子的爱情。
可是,小梅的父母却不能不深思熟虑。
万幸的是小梅还没有和牤子真正谈婚论嫁,尽管对牤子的人无可挑剔,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但是婚姻不是儿戏,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可能眼睁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家庭成分是地主的人,一辈子,甚至世代都要过着被世人唾弃抬不起头的日子。
小梅对牤子用情已深,虽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的思想却一时转变不了。
家庭战争打响了,小梅以沉默寡言应对父亲的决绝和母亲的说教。
小梅想见牤子,就想嫁给牤子,父亲叶坤和母亲高秀兰阻止不了小梅,叶坤就让高秀兰找来了牤子。
那是一个傍晚,趁着小梅还没有回家,为了等牤子,小梅妈在自家的大门口站了许久。
牤子歇晌回来,远远就看见了小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