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八岁第一次见到柳霄,他是翻了墙才进来她家里的,所以她先入为主觉得柳霄是个坏人。

    后来谢行舟跟她说她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质,因为他带着谢行舟做了坏事,还好江湖规矩没有规定未婚先孕的细则,所以才有了她。

    明珠从小就练刀,她的师祖看到她第一次握刀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练刀的好苗子,那时候谢行舟站在旁边捻着路边摘的狗尾巴草,神色淡淡的,口哑无言。明珠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用刀,手中寒光一闪,刀就被她遗弃在地上,只黏着谢行舟哭。师祖将她抱起来,告诉她是因为她的天赋太好,她爹嫉妒。

    那一天之后,明珠就开始习武练刀了,谢行舟亲自教的。

    匆匆两年有余,明珠进步极快,只是火候未到。那天谢行舟和他的朋友们出门了,她自己一个人耐不住无聊,冲到院子里舞弄了一番,然后见到柳霄在墙上偷偷看她。按理说,她应该对他生气,偷看人家练武是江湖中的大忌,但是明珠不是江湖里的人。她只是呆呆地盯着那个在墙头上的陌生人,暗暗吃惊:天下竟有这样的人。她还是个孩子,不善文饰,描述不出他的面貌如何出众,又自有一种华贵优雅的神采,只知道比起自己阿爹那张风流的脸也是输不了几分的。

    围着貂裘的男人从那墙上跳下来,明珠这下才急了,双手握起自己的刀状若要攻过去,他犹疑了一下,说了一句最经典的开场白:“我不是坏人。”

    明珠微微点头,这就是了,爹说过像这样说话的都是不可信任之人。明珠跃上前去,一刀向他肩处劈去,柳霄轻轻让过,一个反手夺了她手中的刀。明珠自知自己在这人面前讨不着好了,才醒悟平时师祖师叔都是惯着她的,正是焦急之时,那人却笑起来,蹲下身用指腹擦去她自己未意识到流出的眼泪,那只白绒绒的貂直接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她脖子上。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只真的貂,软乎乎的尾巴毛扫在她脸颊上。

    “看好了,刀是这样挥的。”

    她见那把铁匠铺里十两银子就买下的横刀在那个人手里仿佛成为了一把绝世名器,不露锋芒,只见一瞬刀意,如金屏隔断风流,扬刀出尘,刀刃上似有素未蒙面的天山雪落。

    明珠冷得抖了个激灵,那貂似通灵性,在她脖上围紧了几分,倒像极了一条白围巾。她抬起手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照着柳霄的样子,就比比画画起来。弄了半天,只感觉自己画虎不成反类犬,摇摇头道:“我学不会。”

    柳霄一本正经道:“你很有天赋,学的也是上乘的刀法,但是教你的人却只定了框架,细节之处全然不顾。”

    明珠听了这话却拧了眉毛,“不准你说我爹坏话。”

    柳霄当即轻轻扇了自己一下,“我错了。”

    “不如我教你吧。你拜我为师,我把这些厉害的刀法都教给你。”

    明珠停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非得拜师吗?”她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她想多学些东西,又担心爹生气。爹平日里对她也极好,只是每次看着她练刀,神色都看不出喜怒,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学完了孤锋破浪,正要向爹报喜。爹那张很漂亮的脸上在笑之余却露出了藏不住的疲倦,最后他抱着自己在怀里,呢喃着:“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柳霄说:“不行,这是我家传的武学,江湖里学了人家的武功就是要拜师的。”

    “江湖规矩就是麻烦。”明珠哼了一声,一脸严肃。

    柳霄问她想不想学,她点点头,再问拜师否,她也是再点点头。

    “我姓柳,柳絮的柳,单字一个霄,云霄的霄。”说着,他拿刀在地上划出字来,让明珠记住自己的名字。

    “我姓谢,谢明珠。”

    “掌上明珠,你爹一定很爱你。”

    她笑起来,很骄傲地说:“当然啦。”

    “师父。”谢明珠扯扯他的衣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