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篁还是头一次进太皇太后的寝室。
屋子的陈设比她想象中要简朴很多,地上铺着石青色氍毹,没有一点儿纹饰。四壁光秃秃的,只在西窗下搁了盆绿嗡嗡的花草,因着光线的缘故一时也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黄花梨镂刻鹤鹿同春灵鹊衔芝等图案的拔步床上,月白色素纹帐幕低垂,遮住了太皇太后的头脸,只看到一只瘦骨伶仃的手腕放在榻沿,松松的套着一只羊脂玉包金兽首镯子。那镯子随时随地可以退下来,愈显主人憔悴。
床对面设了一张黄花梨嵌大理石松柏长春圆桌,桌畔搁着几个绣凳,这会儿帝后以及纪太后都围坐着,相对沉默。
见云风篁进来,一起看她,皇后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何事?”
“纪宝林来的路上摔着,说是肚子疼。”云风篁福了福,沉声禀告,“贵妃娘娘不敢擅专,命人前来请示。”
“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有功夫请示?!”纪太后与纪皇后同时变了脸色,纪太后低喝道,“她自己当初小产的时候难不成也是躺在地上让人先来请示了哀家跟皇后,才召太医的?!”
淳嘉呷了口茶水,淡定道:“贵妃此事的确做的不妥。”
却绝口不提要赶紧救治纪暮紫。
“陛下,如今最要紧的是皇嗣,不如妾身去瞧瞧罢。”纪皇后心念一转,站起身,“毕竟皇祖母这会儿……可不能再叫她老人家听到不好的消息了。”
这要是出事的是其他有孕妃嫔,皇后是懒得亲自出马,巴不得推给云风篁去办,然后一旦出了事儿,郑贵妃跟云风篁之间必然有人要吃挂落。甚至两人为了推卸责任撕扯起来也不奇怪。
问题是现在出岔子的是纪暮紫,以皇帝对纪氏的感观,错过纪暮紫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往后这宫里不可能再出现留着纪氏血脉的皇嗣。虽然无论袁太后还是淳嘉,对于纪暮紫的身孕都没什么期待的,甚至将人故意安排给郑贵妃磋磨,摆明了不想要这孩子落地,可对于纪氏来说,有这么个皇嗣,日后不定就是个保障。
纪皇后自然不敢怠慢。
为防皇帝故意拖延时间,她还专门抬出太皇太后做挡箭牌,皇帝再怎么不在乎太皇太后的性命,如今这一屋子的人在,他总不好表现出来。
果然淳嘉闻言瞥她一眼,淡淡说:“皇后这些日子都病着,哪里好再操心?”
“这两日好很多了。”纪皇后勉强一笑,“而且只是过去关照下,也不费什么力气。”
“那你去罢。”淳嘉转开目光,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纪皇后心里松了口气,赶紧福了福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匆忙,生怕被他喊住的样子。
见状纪太后就道:“皇帝去外头等着罢,袁妹妹这两日也病着,你去看看她。母后这边,一时半会的怕是醒不来,哀家在这里看着就是。”
毕竟皇后一走,就皇帝跟纪太后留守内室的话,又不是亲生母子,还相看两厌,大家都不自在。
淳嘉也没拒绝,道了句“那辛苦纪母后了”,便起了身,带着云风篁走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除了贵妃之外的妃子都已经到了,宫嫔们却基本没来,这也不奇怪,太皇太后只是晕过去,又不是真的不行了,这会儿就把宫嫔也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等不及要给太皇太后奔丧吗?
至于说皇后跟诸妃过来,那当然是表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