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枕边的手机微微震动。张意驰睁开眼,摸到了昨天委托杨章荣新买的手机。熟练的摁掉闹钟,想翻身而起的瞬间,又想起了正在“度假”的自己根本不需要早起。

    窗外漆黑一片,山区的天亮的比他认知中的更晚。手机屏幕是此刻唯一的光。公鸡们正在打鸣,远远近近、此起彼伏。

    又看了眼时间,忍不住低笑。他昨天睡了一下午不算,晚上九点多就被龙向梅赶回了房。山里的夜很寂静,几百米外的电视机的声响穿透过来,比什么催眠曲都好用。他几乎是沾枕即眠,而后一觉睡到了六点整。如果不是设定了闹钟,他或许能睡到日上三竿。

    “原来我还会睡懒觉的啊……”张意驰低声呢喃。

    忽然,屋后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唰——唰——唰……

    很轻,很有节奏。夹杂在咕咕咕的母鸡叫声里,立刻引起了张意驰的好奇。本就没有赖床习惯的他翻身而起,开灯,穿衣、叠被,然后寻着声音走出堂屋,从房子左侧的楼梯下,绕到了屋后。

    屋后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灯,连接灯的线很长,垂到了离地只有一米的地方。灯光照亮的方寸间,盘着头发的龙向梅坐在小板凳上,正一下一下的切着什么。张意驰走近两步,看清了她左手抓成捆的白菜叶子,和她右手拿着的至少20公分的菜刀,一刀下去,细碎的白菜叶落在了案板里。很快就攒成了堆。然后她把菜刀平放,用手一拨,菜刀就成了容器,盛着白菜碎扔进了旁边不锈钢的铁盆里。

    “怎么起这么早?”龙向梅余光看到了张意驰,笑着问道。

    “我习惯6点起。”张意驰笑问,“你在做什么?”

    “鸡吃的饭。”龙向梅解释道,“切点菜,放点糠,再舀一勺饭搅拌均匀,是常见的鸡饲料了。”

    张意驰蹲在案板前,问:“没有成品的饲料卖吗?”

    “有,贵。负担不起。”龙向梅笑,“不过我用土法养鸡,转化率低,鸡长的慢,味道会更好点。过两天我杀一只给你炖汤喝。”

    “扶贫不给饲料的么?”张意驰问。

    龙向梅好笑:“战胜贫困的是勤劳,不是饲料。我宁可他们给我真金白银的补助,我多做点,多省点。积累了资本,才能从贫困交加的恶性循环里走出来。不然……”她抬手指了指院子,“鸡都不敢养多的,拿什么脱贫?”龙向梅的话语平静坦然,丝毫没有贫困户特有的窘迫,也没有贫困磋磨出的尖锐。她的前方似乎有一盏耀眼的明灯,让她坚信只要努力,所有的磨难便会烟消云散。

    张意驰心下微动,今天的龙向梅穿的不再是昨天那套好看的民族服装,而是套迷彩的棉衣。棉衣用防风衣的材质制作,轻薄保暖,易于行动。镇里村里很多人都穿。从审美上来说,着实谈不上好看。但穿在龙向梅身上,有种别样的韵味。他有些慌乱的避开视线,讪笑:“我不懂这个。”

    “懂这个做什么?”龙向梅岔开话题,“你冷不冷?我给你升个火?”

    张意驰摇头:“我等天亮点儿就去跑步。”

    龙向梅随口问:“你有健身的习惯?”

    “嗯。我的专业对体能要求高,体能不行干不了。”

    “什么专业?”

    张意驰顿了顿:“我不喜欢我的专业,我不想说,也不想骗你。”

    “随便编一个,回头应付村里人。”龙向梅不以为意,她三两下切完白菜,从身边的麻布袋子里抓了两把米糠,端着不锈钢盆进了厨房。很快她从厨房出来,不锈钢盆里多了团没脱壳的大米,她用勺子搅拌着,十来只鸡已经围了上来,在她脚边焦急的咕咕叫着。

    龙向梅喂了鸡,腾出空来问张意驰,“我们一般十点多才吃早饭,你起这么早肯定会饿,我给你蒸个鸡蛋,回头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