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宫。
周珺小心翼翼拆开了面前几封书信,轻柔的动作宛若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认真看了每一封书信,周珺眼前仿佛浮现了那个女子对家人絮絮叨叨说着她目前一切都好,边关的草原是多么一望无际,百姓饲养的成群羊群有多像天上的云朵,特产的高粱酒又是怎样得辛辣;听她对盛平坊的几个管事细细交代着策划新型歌舞剧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耐心提出解决方案,劝慰需要作出些许让步的管事,细致地照顾着所有人的感受;又见她在寄给乔清的信中,体贴地问询王妃的身体恢复情况,乔御史的史书集注编撰顺利否,小妹近期学业用功否……
看她细数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周珺内心冰冷的世界久违地感受到了片刻温暖。
只是,连那些平凡而琐碎的生活小事,常见却常被忽视的美景,都能成为被她铭记的美好。那他呢?他还能走进她的视野,得到她的注视,得到她的关怀吗?
手中拿着沉甸甸的几封书信,却没有一封属于他,那些写给别人的关怀话语,就像他渴望而不可得的温暖火苗。
可如今这团火正握在他的手中,即便现在这份温暖还不属于他,他也要不惜一切抓紧它,为它添柴加油,让它为他而燃烧。
周珺内心恢复坚定,将其中几封重新封上了漆印,交给月莺送下去,让送信的人继续送去竹笙院和盛平坊,独留那封写给乔清的家书,被他珍而重之地收进了妆奁的暗格。
直到坐在书案前,提起沾好了墨汁的毛笔,周珺平静的思绪又开始泛起波澜。
好不容易写了开头几个字,却觉语气过于亲昵,不符合乔清那种死板的脾性,便重新起草一份。可这一份写了没几句,周珺又觉对乔清近日所做之事着墨过多,同样的黑纸白字,却莫名刺眼,于是,又毁了重写。
如此反复几次,才堪堪写出了一版令他稍为满意的一封家书。
审视完最后一遍,周珺对身边的月莺吩咐道,“寻些礼亲王妃近几个月在宴会上的诗作来,只要他亲手撰写的那些,侍人誊抄的便罢了。”
月莺领命,未曾多问,却以最快的速度将差事安排了下去。自打进宫以来,月莺第一次看到自家公子冰冷坚硬的模样柔和了下来,无论公子要礼亲王妃的诗作来做什么,是否正确,他都会全力达成。
三日后,边关的传信兵带着礼亲王的家书返回了桐城,无人发觉其中那封由礼亲王府管家亲自交到传信兵手上家书,根本就不是从礼亲王府发出的。
传信兵单人单骑,路过沿途的驿站还能换马,相对于押送粮草时的行军速度,快了近一倍有余。带着粮草的队伍行了半个多月的路程,传信兵一个来回也才用了半个月。
容笙最近正为筹备作坊人手不足的事情发愁,此时收到京城的来信,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尤其在看到“乔清”的回信内容时,容笙高兴于对方身体已经无碍,又惊讶于对方在书信中展示的坦诚和倾诉。
那个面对面时还是个以妻为天,时刻压抑自己的人,没想到,在俩人拉开距离后,竟愿意在书信中向她展露更多真实的自己。
即便只是短短几句着墨,容笙却感受到了他在谈及盛平坊最近新出歌舞时的欣赏,说到七皇子容琦逃课被教谕抓到时的逗趣,以及天气转暖庄子上收入波动时的隐忧。正是这些三言两语中谈及的琐事,让她印象中一向隐忍守规矩的男子,一下子鲜活明亮了起来。
原来,他不是不愿意和她交心,只是两人突然间拉进的距离让他无所适从。而她这趟突如其来的出差,恰巧拉开了让两人略感不适的距离,想必也正是这段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乔清多了思考的时间,反而更适应了与她的沟通。
再想到封建古代男子崇尚的含蓄和婉约,乔清能
有这样的转变,容笙已经很是惊喜了。
即便一开始,两人的婚姻都不是对方主观意义上的自主选择,容笙还是想希望这段关系能更美满一些。毕竟是这一世未来几十年都要相处在一起,甚至死后还要同眠的人,她愿意花费时间和功夫,接纳他,理解他,甚至尝试着去喜欢他。
所以,婚后那几天,容笙才会那么在意俩人性格上的不合,她担心她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