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六废了好大劲才把那位小娘子劝起来,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楚楚可怜。重六赶紧把肩膀上的手巾递过去,她不好意思地接了,重重地擤了下鼻涕。
重六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己那块白手巾……
掌柜不急不慌地坐在原位,把猫放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揣起手,“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喜珠勉强收住了漫溢的情绪,开始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诉说。
原来这沈家家主的正妻严绿织是掌柜两年前的客人。当年她与沈家现在的家主沈钰轩成亲六年都还没有子嗣,而偏房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在沈家的地位已经压在她这个正妻之上了。她面临着成为弃妇的绝境,无路可走,辗转打听到祝掌柜可以促成某些奇人为她解围,便带着自己的全部嫁妆来求祝掌柜帮她。
祝掌柜寻问清楚因由后,便与她立了契约,帮她向一名梳匠定制了一把篦子。契约中规定,严绿织每天晚上丑时必得起床,点上一盏灯,对着镜子用那把篦子连续篦头发三十二下,不能多也不能少。这把篦子决不能给另外一人使用,也不可以让别人的手碰到。生下一个孩子后,不论男孩女孩,篦子都必须被烧掉,不可复用。违反以上任何一条都很可能会产生严重后果。
按照契约,只要她能坚持一年,一定是可以怀孕的。
当时严绿织千恩万谢地带着篦子离开了,一年后,掌柜也确实听说了沈家大奶奶怀有身孕的传闻。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白净的女儿。
原本掌柜以为这桩生意已经了了,却没想到今天喜珠突然跑来找他。
“原本以为有了嫡女,我们夫人的日子能好过些。可是那齐氏每天带着她儿子耀武扬威的,老夫人一看夫人生得是个女孩,也没给过多少好脸色……所以……”
“所以你们夫人不仅没有按照契约在得了千金后烧掉篦子,而且又开始使用了是不是?”掌柜的声音里没有怒气,只是有点冷淡。
喜珠哭着说,“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大奶奶,她……她肚子里的东西……长得太快了!她疼得难受,连床都下不了!”
掌柜长长叹了口气,头疼一样捏了捏眉心,“为什么立了契约却不履行诺言?这样的话,还立什么约呢?”
“夫人……夫人原本也是不想用的……但是那次齐氏房里的大少爷生辰之后,夫人就怎么也放不掉这个念头了……就像魔障了一样。”
“生辰?”掌柜问,“生辰那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么?”
喜珠想了想,道,“原也没什么。夫人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挂在脸上。但是到了晚上,就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都心神不定似的。当晚就开始用那篦子了。”
掌柜沉吟片刻,道,“好吧,你先回去。过几天我会找机会来贵府拜访。”
喜珠千恩万谢,好不容易才给劝走了。重六也没要那条手巾,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到中庭。
“东家,咱们还负责善后服务吗?”重六好奇地歪着头问。
掌柜道,“是啊。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对方失信违反契约,而且多半都是年深日久才出现岔子,但为了保护咱们手下的匠人,不让事情闹大,能解决的我都会尽量解决。况且,严绿织是一个重情义的女人,她不会轻易违约的。就算没有立刻烧掉篦子,也不该第二次拿出来用。”
“但是沈家……那深宅大院的,咱们一个开客栈的,又不是郎中,怎么进去啊?”
掌柜施施然道,“要打听消息,很多时候是不必亲自去问当事人的。这一点,你不是最应该清楚吗?”
说完,意味深长地对重六笑了笑,便背着手回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