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情一直跟在皇帝赵策身后,看着他从城北逛到城南,再从城东玩到城西。
最后,她一路跟着赵策到了花镜才被迫止步于门口。
花镜——熙京城中有名的烟花之所。
梁有情看着赵策的背影,无端生出一丝感慨,哪怕他上道一点点,也不会变成现今这般境地。
不过细想来也怪不得他,赵策本是先帝酒后与一宫女所生,而那宫女在诞下赵策不久之后便于宫中莫名其妙的死了,赵策后由太后抚养长大,但说是抚养,实则是将他丢给了太监宫女。
二十岁之前的赵策,拢共没与高氏见过几面。
因为,那时高氏的儿子,前太子赵羿还在世。
说起赵羿,又不得不提起十二年前的那桩往事。
十二年前,逢太后——当时的皇后高氏五十岁生辰,太子孝顺,感念母后生养不易,欲建两座楼阁为高氏庆生。
不曾想,即将完工的楼阁于一夜之间倾塌,时运不济的赵羿被埋在了废墟之下,等官差将他找到时,他已被拦腰砸断成了两截,当场殒命。
先帝子嗣单薄,膝下仅有两个儿子,太子薨世后,众臣便将几乎几被人忘却的赵策重新推了出来。
尽管高氏不情愿,她也别无他法。只得假意应允,想着日后挑个听话的妃嫔再生个好控制的皇子,谁料,饱受丧子之痛的先帝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两年便驾崩西去。
高氏的愿望再次落空,只得抓紧修补与赵策那点儿微渺的“母子关系”。
赵策之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当上皇帝,便从未想着与朝中肱骨建立关系,高氏在先帝病重期间,陆续安插了自己的亲信进了三省六部,先帝驾崩后,她更是总览了朝政,因此在赵策登基后,他的处境也是举步维艰。
若非他识实务,事无巨细都是请这位“母后”过目决断,慢慢地让高氏对他放下了戒备之心,否则他怕是也不能健全的活到现在。
登基十年,赵策慢慢变成了一位只知享乐的昏君,长时间流连于花街柳巷,高氏对他一直很放心,也不知近日为何又让梁有情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梁有情在花镜对面的巷子口一处临时支起来的茶棚寻了个角落的位置,顺便要了一壶普洱茶提神。
茶铺店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正佝偻着腰伏在案上用木匙将茶叶舀在茶壶里,沟壑纵横的脸上留着极短的络腮胡,灰白相间的头发用发带高束在头顶,倒衬得他精神了几分。
那店主认出了梁有情是女儿相,上茶的时候还给她捎了一碟自己煮的花生,他一边朝桌上放着东西一边瞟了梁有情好几眼,犹豫了半响终于开口道:“这附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小姑娘实在不该来此处,喝盅茶便早些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担心。”
梁有情朝店主莞尔一笑,并未言语。她不等店主动手,便先行拿了只倒扣在桌上的茶杯,又从托盘里拿了茶壶自行添上。
店主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多言,收了托盘后便折回了案前忙着给别的客人煮茶去了。
没想到店言的话竟一语成谶,梁有情坐了没多久,便有几个醉酒的男子互相搭着肩从远处走来。
“那老头儿——”其中一略显肥硕的男人用力的在桌上一拍,扯足了高音呼道,“给爷来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