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投降后,燕天子带着整个朝廷退居淮南,御舟浩浩荡荡行来时,由当地官员起头,江边两岸甚至还有百姓跟着夹道欢迎。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朝廷老臣们尚且不知道雁北的仗有多难打,更何况这些平头百姓。他们只知道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燕天子战败后给他们减免了赋税,硝烟也没有飘到这里,这对于那些奔波生计的百姓来说就是好事。
于是,整片淮南东路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甚至在御舟停靠的扬州,人们还隐隐生出一股“天子脚下”的荣幸来。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街巷来来往往都是人影,行商坐商贩夫走卒,谈话声、车马声和小孩嬉闹声混杂一处,经过一个馒头摊前,荣冬听见摊子老板的吆喝声,忍不住在徐和熙耳边小声惊呼:“他们这里连馒头都要一文钱一个!”
冲天小辫高高束起,眼神里还带着点天真烂漫:“为什么这么贵啊?是扬州的面和苏州的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徐和熙笑道:“扬州在广济渠和汴河线交汇处,比起苏州当然要更富硕些。”
荣冬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抬头又看见小木楼上成片挂着的灯笼,还有河里顺流而下的花灯,河岸边卖什么的都有,一排排风车面具糖葫芦看下来,荣冬差点都看花了眼。
酉时三刻,徐和熙向路人打听后走进了一家门前挂着金线灯笼的客栈。
这是整个扬州最好的客栈之一,一进门入眼就是挑高的屋顶和一棵挂满了铜钱的发财树,再不远处的巨大雕花屏风后面零零散散坐了几桌食客,比起外面热闹的街道显得冷清许多。
整个客栈光是门脸装潢就十分奢华,穿着粗布衣的徐和熙和荣冬往柜面前一站,就是明显的格格不入。
那边掌柜的听见脚步声,脸上刚扬起笑,抬头看见徐和熙的脸,眼底先是露出惊艳的神色,接着视线再一往下,看见他们衣服的料子,脸上的笑又僵住了,片刻后低头继续拨他的算盘,语气也变得应付起来,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
“吃饭还是住店?”
这些人贯会看碟下菜,徐和熙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说:“住店。”
掌柜:“最便宜的一百文一晚。”
荣冬听了这个价格忍不住一咂舌。就算在苏州鸿福楼,最便宜的客房也不过五十文一晚,这里倒好,竟然直接翻了一倍!
接着就听徐和熙说:“我住上房。”
掌柜的一听这话,又抬起头来,那眼神讯速地在徐和熙身上重新审视了一遍,迟疑道:“天字号房,一两银子一晚。”
徐和熙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住十晚。”
没什么比摆在面前的银子更有说服力了,那掌柜神色一变,立马又殷勤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原来是贵客。”说完动作麻利地掏出房本翻看,“巧了,刚好还剩了一个天字号房,南北通透,窗外就是江心,一眼还能看见御舟呢,这便给您安排。”
说完简单询问了一下徐和熙的信息,然后扯着嗓子往里喊:“小二,带客人去天字三号房!”
“得嘞!”隔间麻溜地跑出来一个弓着腰的店小二,朝着两人侧身,“公子您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