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廷站在茶楼上层的窗边,俯视环绕竹溪,如叶脉般向四方展开的集市,耳边回响着暑夏的蝉鸣。
夏至,霍南廷想不清:他有多久没在意过外面的晴雨,冷热,花开或叶落。只有每夜困乏入眠前的期待,他期待在梦中见到奚慈,感受她如真的温柔,又害怕她会说:阿三,你怎么还不来,我开始生气了。
沈蝶在黑夜里突然来到竹溪,见到霍南廷便泣不成声。
在沈蝶被囚禁的漫长时间里,当她看到沦为畜类的贺知华,也许已经放弃生机,无法期望有谁会奋力来救她。
绝处逢生的奇迹发生后,沈蝶心中集聚的痛苦和庆幸,变成一种崩溃般的喜悦。
霍南廷竭尽所能地安慰沈蝶,和宜香一起返回松南坡去找奚慈,他们看见遗留在地下的血迹和尸体,人去楼空的屋子里残留着奚慈的气息。
霍南廷把奚慈用过半截的眉黛拿在手里,心酸而痛,低下头,让眼中的湿润将视线溶化成白茫茫的空界。
“公子!”有人在他身后不远处发声。
霍南廷慢慢转身看过去,负责传信的少年道:“公子,那个叫宜香的姑娘,好像暗中在和外人联系。”
霍南廷道:“有确切的发现吗?”
少年道:“沈夫人去宁池后,她一个人住在外院小屋,民叔今天早上巡视时,在外院墙下发现了可疑的行迹。”
霍南廷想一想道:“把她带来见我。”
少年走后,霍南廷转回窗外,找到宜香所在的那间小屋。宜香力保沈蝶获救,却没有表示过要脱离李焕长,提供的线索也仅仅是:奚慈可能被王爷带走了。
为了奚慈,霍南廷需要留下宜香,如果李焕长在秘密和她联系,霍南廷很想知道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独立遗世的茶楼门前,两个伙计费力地挑起四尺宽的莲花灯,踩着高凳挂在大门檐下。
在皇帝和太子的生辰日张挂祈福的莲花灯,是建京的习俗,放眼望去,四周的集市上也到处挂满大大小小的莲花灯,形成一幅盛世可爱的美景。
奚慈被礼乐声吵醒,从轻轻变吵吵又变轻的鼓乐声好像是在巡游。
这个国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好事吗?无聊的奚慈耐心地欣赏着,她并不觉得很好听的欢快乐曲,直到它们消失。
同样是失去自由,体验后奚慈才明白:李焕长的地室并非一无是处。地室里只是没有光,而这个地方,除了光,什么都没有。
李焕长在第一晚简单地出现后,接下来再没有任何消息。奚慈认为:她被王爷的力量紧紧攥在手中,而李焕长的力量还不足以延伸到这里。
达成要挟的目的后,王爷会把她‘归还’给李焕长吗?奚慈认为很难。
如果她是一件对霍南廷和李焕长双方都好用,并且是唯一可用的工具,王爷会更紧地把她握在手里,直到她失去价值。
奚慈离开整间屋子里,仅有的,能使人觉得愉快的床,将水罐里的凉水倒出来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