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这一天挺不顺利的,傅衍索性就没往店里去直接回了家。他住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单元楼里,楼体外墙剥落的瓷砖下灰色的水泥直接裸露在外边,楼道内黑黢黢的也没盏灯,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从墙角还未彻底干涸的水滩里散发出来。
傅衍住四楼,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后便顺手把玄关的灯也打开。关上门,换好鞋,关上灯后走到客厅里他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双腿一抬身子往边上一靠就斜躺在沙发上。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今天受伤不轻的他在沙发上躺了半晌才起身去洗澡,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看时间已是7点42分了,他也懒得做饭就叫了份外卖,等外卖的时候顺便就在屋里打扫打扫卫生。
吃过饭,收拾好垃圾他就定定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发现不知为何这次回来之后自己好像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会有多么强烈的伤痛感。在外面三年的闯荡让他成熟了不少,话也少了许多,和之前相比也仿佛变了个人,只是他没想到回来后自己居然又有点再变回去的苗头了,他也没有想过要刻意的给自己什么暗示或是在心里强调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伪装戴久了也总得脱下来透透气不是。只是好像自己变得好像比以前更加怀旧了些。
傅衍现在居住的是以前和奶奶一起住的老房子,房子建成已经20多年了但其实也并不算旧。他们起先是住在农村的,后来傅衍他大伯做生意发了财专门给老人买了这套房子供她养老,老父亲走的早,亲戚也不多,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放谁都放心不下,大伯也是想能离的近点多尽尽孝。
大伯了解自己老娘是个倔脾气还闲不住的主,他当然也怕老人在家闲着发慌于是就顺带在小区楼下给她又买了间小门面房,让她可以做做小生意打发打发时间。当俭省惯了的奶奶知道儿子给自己这样安排的时候可是没少生气。后来傅衍就和奶奶一同住到了城里,也在大伯的帮忙下移了户口并上了幼儿园。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不过也绝对足够满足祖孙俩的生活了。
本来郊区村里的房子奶奶是准备一直留着的,毕竟人年纪大了会念旧,时不时的还是想回去看看。只是后来没多久那边就规划XC区要搞拆迁,本来老人是十分反对的一直不签,只是那年傅衍他大伯做生意亏的很厉害,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他大伯也是够硬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老娘伸手要过一毛钱,只是老人看儿子不容易最后终于是点头答应了拆迁,想着拿了拆迁款接济接济儿子,他也没想着要儿子东山再起什么的,只是想着他日子能好过些。
奶奶本来是想把城里他们住的这套房也给卖了的,她想把楼下小卖铺后边的位置腾一下带着傅衍就住门面房里也挺好的,她觉得着自己虽然老了倒还没到连混口饭的能力都没的地步。只是被大伯知道了她有这打算,大伯当时就直接跪在地上拉着老娘的手边哭边阻拦。
“娘,这套房不能卖啊,这房是儿子买来孝敬您的,儿子我就算是再回去工地上给人搬砖都不会要您这钱的。您这样做儿子没办法心安啊!儿子虽然现在是落魄了,可好歹骨头还是硬的。
都怪儿子之前没听您劝告太狂妄自大了,现在这情形也是我咎由自取的。但是这房子您千万不能卖啊,还有老家拆迁的钱您也自己收好,万一哪一天儿子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您也好有个养老钱。再说了,小衍都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这边上就是学校,您好歹也替他想想啊。”
那一天老母亲抱着跪在地上已经年至中年的儿子失声痛哭。
那个年头拆迁还没后来那么暴利能让人直接一夜暴富,得来的钱奶奶都硬塞给了大伯。后来生意还是经营不下去,他大伯也欠了不少钱,最后只得把房子也都给卖了去还债,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自杀。
那一夜老母亲拿着扫把棍还像当年教训自家的臭小子一样满屋追着他大伯打。后来在老母亲的命令下大伯一家三口也搬进了这套房子。
那时候傅衍年纪小刚5岁,还上着幼儿园呢,所以他和奶奶住一间屋,大伯夫妻俩住一间屋,大伯家只有一个女儿,比傅衍大6岁,考虑到女孩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总归是有一些自己的隐私的,而且晚上回来还要加班学习写作业,所以就让她单独住了一间房。
之后的日子大伯每天早出晚归的去给别人打工,晚上回来还会再帮老母亲在店里收拾收拾东西什么的,伯母之前就已经是全职家庭主妇了,一下子也找不着工作,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就白天在店里帮忙打理生意,算着时间到时候了再回家里给两个孩子做好饭。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大伯手头也逐渐宽裕了起来,信心也一点点的被他重拾起来,之后在别人的介绍下他只身一人去南方那边给人家打工干了几年。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傅衍便每天由姐姐领着去学校,再后来姐姐上初中了,可每天她还是会先把傅衍送到学校后自己再朝另一个方向的学校跑。
大伯从南方回来后没多久就自己拉人干起了包工头的营生,那些年整个国家都在高速发展,洛市这座中部小城也是日新月异。就这样大伯几年的打拼总算是让他又东山再起了,也多亏了之前生意的失败让他愈发的谨慎,用他自己话说就是“该小心的时候像只王八,该贪心的时候得像只老虎。”几年间他大伯从小施工队开始做到建筑公司又做到地产公司,后来踏足其他产业也是所向披靡,公司最辉煌的时候虽不及一些大公司的百分之一,但是在当地也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了不起的企业了。
大伯赚到钱后知道自己老娘还是心心念念着能有个院子种种菜、养养花什么的,又考虑到孩子们都大了总不能还是一群人窝在小房子里,所以他很果断的买了座带花园的大宅子想着接老娘过去享享福,可谁知,又是被老娘一阵数落,埋怨他手里刚有几个钢镚就知道乱花钱。
大伯苦着脸来求助傅衍,傅衍也很无奈,奶奶是个倔脾气认准的事谁都改不了,可是大伯和伯母从小又待他跟亲儿子一样,他也不想就这么让大伯为难。最后只得是他顶着被揍屁股的风险去和奶奶说自己不想和姐姐玩,奶奶这才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答应每个月过去住几天,这已经是她可以接受的最大限度让步了,谁也没办法更改。
其实傅衍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了,很小的时候傅衍会问“奶奶,我爸爸妈妈呢?”
奶奶总是会说:“他们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傅衍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而且他的姓是随奶奶的,不是和大伯他们一样姓张这就更坚定了他的想法。那一晚傅衍趴在奶奶的腿上哭着问:“姥姥,我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