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障双手紧抓着甲纹,伏在巨大的鼋甲上,鼋甲剧烈晃动,他所在的位置倾斜不稳,很容易滑落下去,还不如攀到最高处,也省去在这半悬着的力气,好在紫檀让他练就一身攀爬的本领,他抓着甲纹,慢慢向上爬去,越到上方坡度越缓,爬起来也不是很吃力,突然巨鼋剧烈颤动,险些将他掀飞下去,急忙扣住甲纹,回头望向龙头,月光之下,见龙头正怒吼喷出水柱,击中碧霞,碧霞飞出很远才稳住身形,似受伤不轻,原本以为碧霞早已修成散仙,又孤身沿河寻找,必然有一定的把握,即使杀不死巨鼋,也会全身而退,而见此情形,立觉不妙,这巨鼋异常凶猛,不是碧霞一人之力所能击杀的,生怕碧霞有什么闪失,那他最终也难逃厄运,心道:“若是杀不死,就尽快逃离这里。”想要呼喊提醒,又怕被巨鼋听到,转头袭击他,只好忍住,等着碧霞来救。
鼋甲剧烈晃动,好似巨鼋四肢在水中奋力拨动,冲向碧霞,巨头怒甩,俯冲而下,欲要将其吞噬,碧霞只能飞身后退躲闪,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无障牢牢抓住甲纹,稳住身形,继续先上攀去,很快就爬到冠顶,四下望去,如趴在孤山之上,距离水面有几十长高,还未等喘口气,整个身体就被巨鼋的甲壳巅到半空中,无障急忙向下去寻能抓得住的凹纹,忽发现身下十几丈见方的甲斑上似乎刻着太古字,原本趴在上面,没有觉察到,落下后,急忙抓稳一处深陷的甲纹,借着月光,凝目细看周围嶙峋字,心想:“甲壳上刻有古并不稀奇,但能在这巨鼋的甲壳刻字,刻字的人绝不是凡人,不知那人想要向后人说明什么?”由于年代太过长久,经水侵蚀,上面刻的字已经模糊,而且那字奇特,无障很难辨识,思量许久,只猜出最后一个字,似乎是个‘此’字,无障伏在剧烈震动的巨壳上,心忖:“难道是什么东西藏在这甲壳内?”游目四周,搜寻异处,果然见十丈之外,甲壳的骨脊上,有一处凹陷的面积很大,不知深浅,无障回头望了一眼碧霞,见她正被巨鼋攻击,飞身躲闪,不知还要斗多久才能带他离开,转念一想,“她怎会理会我的安危。”
转回头,连爬带蹬,向那凹陷处快速移动,见那凹陷处有一尺多深,一丈多宽,似乎曾受到过攻击,留下的缺口,无障跳入其中,抓着坑壁,在剧烈颠簸的甲壳上稳住身体,凝目观察坑内。
碧霞躲过劈来的龙须,退出十丈之外,青衣已被浸透,紧贴在玉肤上,无暇运气将其蒸干,优美曲线尽显,胸口起伏不定,瞥望鼋背,心中一颤,“他不见了!”虽知无障不会选择逃走,但他那虚弱的身体留在剧烈争斗的鼋甲上,怎能安全,很可能坠落水中,现疲于躲闪,又没机会去寻,心中有些许悔意,“将他留在岸上就好了!”
碧霞已参悟几十年,却始终解不开封印,听到无障自报道号时,虽知传言未必是真,但看无障那眼神,心中却是抱有一丝的企盼,现解开封印,堵黄河决口,迫在眉睫,他的安危,要比击杀这怪兽还要重要,留心扫视河面,仍不见身影,暗想:“尽快击退眼前这怪兽,再去寻找,希望他水性不差。”
见獠牙巨口向她咆哮袭来,周身碧气狂舞,水雾荡开,青衣纷飞,长剑碧光吞吐,傲然而立,也不急着躲闪,眼见那森森巨口就将她吞入,刹那间,碧光一闪,倩影凭空不见,巨头入水,掀起几十长的水浪,这时那倩影,在浪尖闪现,轻足踏出碧绿莲花,身影快闪而出,携一道碧光,直线飞向还在下落的龙头后颈,急若流星。
碧剑空中劲舞,真气澎湃激荡,即将落到龙颈之时,剑芒骤然化为刺眼白光,如同烈日,照得四周如同白昼,这是泰山绝技‘日曜凌绝’,耗费真气巨大,但却是锐不可当,‘噗’的一声,那白光破入如铁墙般的后颈,从前颈穿出。
龙头还在水中,龙颈就被贯穿,巨鼋剧痛难忍,猛然抬起龙头,嘶鸣怒吼,龙须疯狂抡向身在它后颈的碧霞。
与这凶悍的怪兽相斗,耗费碧霞大量真气,身受很重的内伤,碧霞紧咬薄唇,抽出长剑,轻足踏着坚硬的绿鳞,飞身向龙头奔去,躲避呼啸而过的龙须,那龙须‘啪啪!’两声,击在自己的脖颈上,登时击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失声怒号。
碧霞已到龙首的后方,飞身跃起,长剑光芒再次爆闪,俯冲而下,欲要一剑刺入巨鼋的后颅内,这时巨鼋已经觉察到她的位置,巨头怒甩,猛然侧过刺下的长剑,长舌随之席卷而出,扫向倩影,碧霞没想到这巨鼋反应如此迅敏,暗叫不好,急忙变换招式,使出‘岱石敢当’,挡在身前,碧气刚凝结而成,就被粗壮的红舌击中,碧气迸射,腥臭扑鼻。
碧霞当即被震飞,经脉多处断裂,真气不畅,喷出一口血线,如流星般,远远落于河水之中,冰凉的河水狂掠袭面,灌入口鼻,立感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片刻后,才浮出水面,仰面漂浮在河水之上。
那巨鼋被碧霞贯穿脖颈,鲜血喷涌,虽不是致命的伤,但却剧痛难忍,嘶吼几声之后,寻不到碧霞,以为碧霞已死,将那巨头慢慢缩回巨甲之内,那如山的甲壳缓缓沉没到水底,最后在河面上消失不见。
……
也不知过了多久,碧霞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明月西坠,夜空幽蓝,自己仍处在冰凉的河水中,只有后心触碰着丝丝温暖,水波向外浮动,水声清脆,背下那人呼吸急促,也可以说是虚弱不堪,“是谁能将我寻到,在水中背着我,游向河岸?”
从来没有人能和她靠得如此之近,近到能感知到他的心跳,那心跳很疲惫,却很温暖,浑身仍在剧痛着,手臂的骨骼已经断裂,“他怎会选择来救我,而不趁机离开,难道是我看错他了吗?”欲要相问,又觉问又何必。
修行六十载,从未受过如此之重的伤,险些丧命,想要去问那怪兽去了哪里,又想,问了也没用,现下她形同废人,若再遇那怪兽,只能等死。
缓缓转头,蹙眉望向他游去的方向,那夜空下的河岸没出现,他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想要让他将这腰中所束的布带解开,让他独自游去,可又一想,现下还不能死,那封印还需带他去破开,那决口还需堵住,心中暗自为他担忧,希望他能够坚持游到河岸。
一直心如止水的她,心里不知何时这般凌乱,这般反反复复,就这样沉默着,希望着,担忧着,怀疑着,凌乱着,又昏睡过去。
……
碧霞被击落水中之时,正好被直起身的无障远远见到,眼睛一直盯着碧霞漂浮出水面,直到远去,待巨鼋沉没水中之时,河水将他四周淹没,他奋力游向碧霞远去的方向,游出很远才寻到碧霞,见碧霞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撕下自己的衣襟,将碧霞仰面负起,束在身后,向南岸游去。
无障可以选择自己独自离开,不去理会碧霞生死,但觉碧霞冰清玉洁,心怀民生,死之可惜,更何况,那封印他想要去试一试,还有身上的披风,很温暖。
无障负着碧霞已游了半个时辰,多次咳血,浑身早已酸痛僵硬,没了力气,勉强能把头浮出水面,游动缓慢,他从未游过这么远,在苍岩山,他也只是偶尔在水潭中游几丈远就累了,前方仍望不到岸,如此下去,只能负着碧霞一起沉入水底了,正发愁之际,见河面上飘来一段半丈长的烂木,急忙咬紧牙关,向那断木游去,犹如抓回自己的命一般,将断木抓住,压在身下,正好将他漂浮起来,身体立觉轻松不少,喘息许久之后,继续向河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