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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步平放下酒杯,头凑过去,低声而且动情地对麻录事道,“麻年兄,今天这事办得,也算给我出了口恶气,这个情我记下了。”
麻大发同样低声道,“刘大人把我们从一座畿县拉过来,马大人想想,他是希望我们过来受一位检草房小牧子气的?”
他们抵股而谈,声音压得低低的。都认为眼下就是个时机。安西都护府的设置虽然说大,但大了就显得有些发虚。郭孝恪自去了焉耆,就对西州大小事情不闻不问,这就是个说明。
——人们看得见一座房子,而看不见盖成房子的一砖一石,那是因为每一块砖相对于房子来说都太微不足道了。可是,一座房子里有几个房间,任是谁也不能忘了。
而都护府就是这座房子,而其下所辖的每个州,就是房间。那么,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当然是关心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了。
马步平与西州司马刘敦行的联系一直没断过,刘大人虽未明说,但也是这个意思:眼下这个时机不错,郭孝恪鞭长莫及,别驾高峻不在,而长史和刘武牧监显然不想强硬,这不明摆着给了他们从速扎根的机会!
刘敦行的话说得极为隐晦,司马大人说,成大事不拘小节,想在西州做出点事儿,得先有做事的资格。
而且这件事关键就在个快字。
他们认为自己就是两颗种子,从文水县丢到西州来了。高别驾、高总牧监也可能不大希望他们扎根过快。但无视两粒没发芽的种子并任其风干、和拔掉两棵发芽的树苗,在动静上是不一样的。
如果在高别驾回来前他们便发了芽,高别驾想动他们就得考虑一下刘敦行的面子——别驾和司马的地位、身份虽有不小差别,但他们相信,高别驾不大可能因为两个小人物,便与刘司马发生遭遇战。
大唐西部边疆的戏台越搭越大,有多少人想着到台上唱上几句,前怕狼后怕虎地面子嫩,可能连上台的门儿都摸不到。
临了,马步平和麻大发彼此鼓励,这二人酒已喝高,声调也不避讳,“怕什么!他一个小牧子不知道刘大人的老子是太子中庶子,但有人知道就成了!”
……
柳玉如在家中掐着指头算高峻离家的日子,从十月二十他和樊莺离开西州去逻些城,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月了,也不知他们一路上顺不顺利,到了逻些城之后与松赞首领谈得怎么样。
她把自己置身于松赞的位置上去想,如果她就是大首领、得知纥干承基不是失踪、而是被义弟活捉了、再剁去双腿牵到了高丽去以后是个什么感受。
她每次想到头疼才不了了之,那个她假扮的“松赞”一会要发怒、一会又很大度。然后,她再把自己当做文成公主,想她在这件事情上会怎么做。
柳玉如感觉自己纯粹是庸人自扰,什么事也做不了。唯一做对了的事,就是把樊莺给高峻带去。家中这么多人,机灵些的不能打,能打而又机灵的就是樊莺一个。
而能打又机灵、同时还敢对高峻瞪眼的也是她。
她不再想这件事,又想苏殷。高峻离开后,柳玉如对苏殷的态度又有所好转,每次家中开饭,她都派人去叫,往往是苏殷和丽容一起从旧村回来。
今天,在饭桌上,柳玉如说起了一件事,就是绢绫场下机的第一匹骏马绢要怎么处置。她记得高峻说过,第一匹绢要送到长安去的。
她说,“峻不在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再晚送去,岂不是埋没了织绫场的功劳?算上路上的日子,要是再晚了的话,长安会以为不是今年织出来的。”
柳玉如问苏殷,“姐姐见识多,说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