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鞋子也很干净。
对于一位刺史夫人来说,这个动作是不应该的,让人看到一定认为极为不雅,又有挑逗性,但在李引看来依然很美,可以比肩她动人心魄的步态。
他不由自主,“咚”地一下子朝她坐的地方跪下去,把头深深地触到平台的木板上。
但一转眼,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她早已从长凳上跳起来,轻巧地跳出木棚、披着蓑衣站到雨中的平台边缘,只用一只手抓了平台边的栏杆。
她只要松开手再往前一步,便是平台下的深潭。
“卑鄙小人,忘了在山阳镇、老师父是怎么警告的么?谁敢伤害高峻的家人,他便让谁终生用肚子行走!我是西州大都督五夫人如假包换的母亲,柳伯余的妻子!而终归是不是一只蝼蚁,我不管,但我不是!谋杀了柳伯余,还想挤占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么?我心再大,可以原谅弑兄杀夫的仇人,但不会与他再有瓜葛!”
她胜利了,因为跪在那里的人一动都不敢动。
她说,“男人不该乞求感情,而该成为像西州大都督那样的人,或者能赶上柳伯余、侯君集也行!没人苛求做到他们那样的成就,但必要有他们那样的情怀!就算身上有些毛病,也总会有女人瞧得起。”
李引再一次以头触地,肩膀耸动不停。木棚外雨更大、更密,没有一点雷声,仿佛怕惊吓到站在木台边缘的女人。
夫人道,“哭什么?哭我没有成为吕氏那样的人么?连高审行搭了吕氏的边儿,他都绝不要再想碰到我……”
“夫人……李、李弥只求谅解!”
“那好,背我下去,我不想弄脏了鞋子。”
“是,夫人。”
在下岭的路上,李引走得更为小心,一步是一步。斗笠被他们丢在上边了,雨水流淌在李引的脸上,迷蒙了视线,他极力地瞪着眼睛看路,心无旁骛。
他背着的人伸手过来、抹去他脸上的雨水,又放在他的胸前去擦,然后手没有离开,而是连衣带肉地抓在他心的位置上,用了死力。
李引道,“夫人,想拔小人的一棵树吗?”他没有听到夫人说话,但有两滴雨落到李引的脖子里,是温热的。
岭下,那驾马车依然在那里,车夫这个五十左右的人来时没有准备蓑衣,身上早湿透了,但他一直站在马车的旁边。
他看到雨雾中,从岭上下来两个人,县令大人背着刺史夫人,他连忙打开车帘,让李引直接把刺史夫人放到车棚里去。
夫人不解地问,“老哥,怎么不上去叫我们,或者也该到车棚里躲一躲雨。”
车夫道,“夫人,小人的差事是守好夫人的马车,以备夫人乘坐。而车棚里面小人专门打扫过,那是夫人才能坐的。我不去找,是因为我知道李大人在上边,我信他是个好人,因而也信夫人一定没有事,如果我跑上去、却放丢了马车,就是我的事。”
李引朗声赞道,“真是个爷们,下官佩服!”
夫人笑道,“可不是!皇帝的奏章他都看个头水!”
车夫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不识字,不然哪敢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