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脸上不喜不怒,点了点头“送钱的事,我当然欢迎了,却不知我能为他做些什么。我虽然在帮,可是只是个旱锅伙,码头上的事,我怕是很难插手,最多帮着讲讲人情。”
“不,是您误会了,这事是营房里的事,与码头没什么关系。”那名火头军颇有些紧张,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小人有个朋友,是山里人,私自开了个矿。这年头,大家活的都不容易,他也得给自己找点钱花不是?您也知道,开山离不开火药,可是外面的药力量小,炸不动。洋药威力大,一桶能顶咱自己的药四五桶,
朝廷对于洋火药管理严格,想搞一点,实在太难了。您这次试制炸蛋,听说是领了一小桶洋火药出来,我是想,能不能匀出来一些?我那位朋友手面很阔,只要您肯帮这个忙,他愿意拿三十两出来,让二爷留着赏人。”
送礼称为备赏,这是京里的话,凡是对亲贵献金,都说“备赏”,已成惯例。赵冠侯将烟吸了几口,并没接这个话,而是反问道:“你在里面抽多少?”
“不,这是我朋友的事,我们两个是过命换贴的交情,我怎么能抽水?这钱您是自己纯落,小人分文不沾。”
“那他要多少火药?我这一桶只是一小桶,数量也不太多。再说,将来也是要交帐的。”
见他话语松动,刘四保很是欢喜,为他出着主意“这没什么,这一桶洋火药足有十五斤。您匀出五斤给他,他肯定就知足了。至于消耗上,您就说试验失败,多爆掉几枚,就也无处去查对。再说,季监督这个人,是个老冬烘,笔下很来得,做事就马虎了。真让他去查火药消耗,他也算不出来。”
“那火药,我怎么带出去?我与庞玉楼不对,你是知道的,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在门楼那里查我的岗,被他翻到火药,我的头还要不要了?”
“您放心,这药只要您准备出来就好,至于带出学堂,那是小的我的差使,就算出了什么漏子,也落不到您头上。”
“这样么?那我明天会爆掉几颗炸蛋,然后你晚上送饭过来时,我会把火药给你。对了,我外面有个伙计,不管怎么说,这事也瞒不住他,跟你的朋友说一句,再加二十两,是买他个嘴严。”
在武备学堂对岸的紫竹林租界内,守着河边不远处,就有一家极小的旅馆,这里的规格不高,老板也不怎么和气,客人自然就少。这几天据说是来了一群南方的客人包店,就连外客都不接待了。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两名菜贩进了旅馆,老板看看他们,并没有阻拦,放任他们走到里面,敲响了上房的门。
房间里,三个年轻男子正在一起推牌九。见两个菜贩进来,这几个人都站起身子,一个人去关上门,另一个人操着生硬的官话问道:“情况怎么样?”
“四保说了,今天早上,学堂里炸了几枚炸蛋,说是试验失败。连几个洋教习都惊动去了,他们都怕那个赵冠侯受伤。结果可想而知,他装的药少,怎么会伤到自己,这五斤火药的事,差不多有眉目了。”
一个汉子哼了一声“临时涨价,这样的贪财之人,炸死他才好。这次我们两路同出,若是让那一路得了手,我们两广强学会,怕是就要被他两湖强学会压下去了。
他说的虽然是官话,但是南方腔依旧很重,情绪也很有些激动“要不是何凤三他们出了问题,火药都被丢进水里,我们也不用搞的这么狼狈,连件武器都搞不到。现在银两也不宽余,他还要坐地起价……”
另一人劝解着“好了,现在事情已经如此,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津门不比广东,就算想买一只洋枪也买不到,就只好用炸蛋了。好在我们在扶桑学过怎么制造炸蛋,只要能炸死那妖妇,归政于陛下,我中华就有希望了。”
那名发脾气的男子也冷静了一些,坐下身子,却不去看牌“我也知道,解决了那老妖妇,光复中华就有希望。可是,两湖的强学会在这里更有根基,毕永年交游广阔,听说与津门附近的一伙强人有交情,说不定连洋枪都搞的到。我们呢,却被红头阿三追的连火药都没了,万一这功劳是他们立的,咱们以后还有站的位置么?偏生在这里人地两生,连款都筹不到,坐困愁城,我怎么不急?”
“所以现在第一要紧,就是搞到火药啊。只要做出炸蛋,我们就有希望。五斤火药,我想差不多就够用了。我们可以在铁片上下毒,这样,威力会更大一些。”
一名菜贩左右看看,忽然问道:“国栋呢?我们之中,以他功夫最好,他跑到哪里去了。”
“还说他,一到津门,就被一些女人勾住了魂,大白天就跑过去。他是富家子弟,身上还有几个钱,又喜欢吃洋烟,现在不是在纪院就是在烟馆。要不然,就是到
赌馆里去募集资金。哼!募集资金,不要把自己输进去才好,不管他了,我们做事。”
银子已经给了刘四保,他们知道这人亦是自己的同志,想来事情不至于出纰漏,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刘四保从外面跑进来,接着小心翼翼的解下了背后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