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请安时,福晋只说了些清明节烧纸祭拜的事儿,就叫众人散了。
宋嘉书照旧跟耿氏一道往外走,小声问:“今儿我们院里吃锅子,你要不要来?”
耿氏眼睛一亮:“来啊来啊!”
因这会子正是两位侧福晋都走了,剩下格格们各自散去的时候,两人也没多说话,先一同往外走。
谁知片刻后郭格格忽然从后头赶上来,声音柔柔道:“两位姐姐今日可有空闲?妹妹家里着人捎了许多山上的新笋来,两位姐姐若是不嫌弃,今儿到我那儿用顿饭如何?”
不等两人拒绝,她就有些略微局促道:“也是两位姐姐都帮衬过我,我心里都记着。过年的时候,我那里少了两匹绢是钮祜禄姐姐算出来的账目,上月丫头们的一吊钱是耿姐姐给补上的。”
宋嘉书和耿氏这些日子管着对账,并不是发现哪怕一吊钱不对,就一状告到福晋处。
这种小差错,尤其是年节下,多半是库房绣房忙里出错。毕竟下人里头认字会算账的不多,就那么几个人,忙碌的时候很有些算不过来账。
事有轻重缓急,四爷福晋处最要紧,账目自不敢错,每回都要合好多遍。自然相对的,府里不得宠的格格和下人的东西,很多时候就疏漏了。
每发现这种小错,宋嘉书和耿氏都会私下打发个小太监去跟各处管事说一声,管事也就连忙给补上,对两位格格就会颇为感激。东西是小,丢了脸面事情大!要是让福晋处的嬷嬷们核账发现了错漏,可就不是私下补上能过去的。
也是这些小人情多了,府里各处管事才对凝心院和淬心院越来越客气。
不过郭格格以此事为由要亲近,宋嘉书还是十动然拒。
耿氏快言快语,已经笑道:“郭妹妹这话说的,原是福晋安排的事情,我们做了是正事,要是我们也算不出来,再算错了才该给你赔礼道歉呢,实在不必谢。”她又是个消息灵通的,知道郭氏的母家:“妹妹家里在宛平,附近山上虽出的好笋,但托人捎到府里一趟也不容易呢。”
京城外顺天府治下还有许多县,宛平正是其中之一。虽在京城附近,但要弄两筐鲜笋一路进城然后送到王府门头自然也不容易,说不得还得叫门子克扣些。郭格格自己过得都不富裕,耿氏还真不准备为了一吊钱就吃人家的好处。
郭氏的脸就涨红了,她是个心细敏感的,咬了咬嘴唇窘迫的似乎要哭出来:“姐姐说的是,妹妹不过是乡下出身,这点乡野之物上不得台面。”
宋嘉书跟耿氏同时牙疼起来:郭氏平时有些怯懦,请安的时候从不多嘴说话,估计这会子也是鼓足了勇气来请两人吃笋。
可这样多思自卑的性子,相处起来真的很累。
况且她们两个如今给福晋帮闲,赚一些府里管事们的人情也就是罢了,也算是福晋默许的,可要是以此为契机,跟府里别的格格们绑成一块搞小团体,就不是什么福晋喜欢的事儿了。
宋嘉书不能让郭氏哭出来,温声道:“郭妹妹若说要谢,我们自不敢收,若是同在王府的姐妹,家里捎来的土仪分给我们些倒罢了。”
郭氏脸上的红这才退了些,带着被人解围的感激:“好,我,我这就回去干干净净的收拾了,给姐姐们各送去一些。”
然后再也不敢提请人吃饭的事儿,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耿氏看着她的背影无语道:“这可怎么说,好在姐姐素日就是个出了名的温和性子,郭格格不怎么怕姐姐。要不然我再说下去,一不小心咱们倒成了个看不起她的坏人!”
宋嘉书半是无奈半是怜悯:郭氏回去只怕要狠哭一回。这样的性子,也就是福晋是个庄重人,要是换了个会欺负人的主母,郭氏坟头草估计都齐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