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颜第一次见到程冽,是九年前的夏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满城风雨,雨水滚滚而下,下水道堵了又堵,小区里盛开的茉莉花凋零一地。
那年她17岁,正要上高三。
许氏夫妻对她连连倒退的成绩不满,夫妻俩商量一番决定利用高二到高三的暑期给许知颜补课,希望她能回到从前的状态,好好拼一拼,考上随大。
晚饭桌上,于艳梅准备了三菜一汤,红烧排骨,苦瓜炒蛋,青椒炒肉,紫菜蛋花汤。
于艳梅说:“排骨得吃两块,汤一定要喝一碗,两个炒菜不能少于三勺。”
许知颜什么都没说,仿佛早已习惯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饭菜刚入口,于艳梅硬邦邦的语气又传来:“我们给你找了个家教,是随大的学生。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学生现在要上大二,做过挺多家教,对高中习题很有心得。明天下午一点他会过来,补习时间是一点到四点,每周六和周日。”
许志标抿了抿唇,声音没有于艳梅的冷淡强硬,但附和着说:“你初中时成绩都是拔尖的,现在也该努力点,别毁了前途,我和……和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许知颜神情没有波澜,不轻不重的嗯了声,似顺从。
许志标看了她两眼,有些话卡在喉咙里,到底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顿饭和往常一样,只有筷子碰碗的响声,没有人再说话,边上的长方形鱼缸里冒着氧气泡,假水草规律的扭动着,游鱼沉在缸底,死板的眼注视着他们。
静谧,压抑,各怀心思。
晚饭过后,许志标在客厅守着七点准时的新闻联播,于艳梅洗完碗筷后给许知颜热了杯牛奶。
端进她房间时她正坐在书桌前做假期作业,牛奶玻璃杯和书桌上的玻璃面碰撞,在夜色下显得强硬,不容拒绝。
于艳梅说:“十点,熄灯睡觉。”
许知颜在英语题上圈出正确答案,她始终低着头,司空见惯的嗯了声。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客厅里主持人明亮圆润的嗓音。
书桌前的窗户开着,干净不染灰尘的窗纱隔绝了蚊虫。七楼,在这不发达的小城市里算得上是高层了,对面的楼层亮起灯火,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楼底下吃完晚饭,大爷大妈打招呼的热闹声。
许知颜做完最后一道选择题时外头忽然响起雨声,急促而突然,雨水从窗外溅进来,她放下笔,起身关窗。
凉丝丝的雨滴落在手臂上,清新舒畅的空气扑面而来,闷热的夏日好像突然被一扫而空。
她关上玻璃窗,双手撑在书桌上,朝外面凝视了会。
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牛奶上,已经冷了,上头结了一层奶皮。
她把牛奶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这是一株虎皮兰,叶条翠绿饱满,是她前段时间新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