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风在江阴港外的江面上顺着江水驰骋,风虽然吹的人身上凉飕飕的,可排着队出港的大船却非常喜欢这样的狂风。
水手们吆喝着有节奏的号子拉起的风帆,立即便被风把帆兜满,像是怀了孕的妇人一般,挺着个大肚子向海洋的方向前行。
用不了十个月,直消三个月的时间,这些船就可以从海上跑个来回,船主们会卖掉一船的丝绸瓷器,然后带着金银和收购来的粮食香料满载而归,赚的盆满钵满。
和扬州一样,江阴最大的酒楼栖凤楼也在港口附近开了一家最大的分店,这里除了提供南北菜式之外,甚至还有些胡人厨子可以制作天竺或者大食的特色食物。
这一天杨怀仁包下了栖凤楼,专门宴请江南的海商。
本来他还以为能来个百八十人,可实际上来的人数只有预想中的一半,特别是最大的那几家,竟然都没有派家主来赴宴,只是派了个主事的掌柜的来敷衍一番。
杨怀仁也不生气,他在江南的面子确实没有那么大,别看他是王爷兼钦差,人家也不一定要卖他多么大的面子。
江南读书人多,连做生意的也大都曾经是饱读诗书之辈,虽然继承了家业经商而没有走仕途,但读书人的矜持还是有的,当然不会在权贵面前轻易地低头。
岑孝年心里是有些不服气,见杨怀仁笑嘻嘻地竟然一点儿不生气,他倒阴着脸地埋怨着,“这帮贱人还真觉得自己有脸了,王爷亲自请客吃饭他们都敢不来,下次有事求到市舶司衙门的时候,看咱家不给他们好看!”
杨怀仁瞅着岑孝年,不知道他是真替自己不值,还是拍马屁的工夫已经如臻化境,在他这种人眼里,除了宫里的主子和朝堂上的大佬们,其他人似乎都是贱人。
“来不来的都无所谓,来的咱们好好招待,不来的也别为难人家,人各有志嘛,总不能牛不喝水你强按头。”
杨怀仁倒是看得开,岑孝年更难过了,杨怀仁却觉得他这表情做的有点过,他们俩之间,还谈不上交情,不至于让岑孝年这样。
不过既然人家岑公公这样卖力的表现出他的忠心耿耿,杨怀仁也没法打击人家的一片心意,只得解释道,“江南人杰地灵啊,你也不用这么难过,有些事你比我清楚。
在江南能养大海船做海商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谁在朝中还没有个靠山?甚至有些王侯将相的,在他们的买卖里也是有份子的。
你以为他们是没有地位的商贾,可他们的买卖的股东可不是贱人,你说给他们好看就给他们好看?你给一个我看看!”
被杨怀仁这么调侃,岑孝年才讪笑道,“他们不给咱家面子不要紧,可不给王爷面子,就太过分了。
他们就是再尊贵,还尊贵过王爷了吗?真是给脸不要脸!
前几日咱家派人去找他们要匠户的时候他们还好说好脸的,这才几天啊,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杨怀仁望着忙碌的码头,嘿嘿一笑,“也不怪人家,这会儿正是人家忙着挣钱的时候,咱们就这么突然去要了造船的工匠回来,人家没为难咱们已经是给了咱们面子了。
人虽然没有来,但礼是到了的,也不能说人家故意给咱们脸看,说不准人家就是真病了,或者真的忙的走不开呢?”
岑孝年摇了摇头,“王爷,您也真看得开,咱们这次请客的目的,是不是被他们猜到了?”
杨怀仁点点头,“嗯,差不多吧,这帮人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哪一个不是人精?送了匠户回来,应该也猜到咱们想干什么了……”
栖凤楼里,武德军的将军们每人一桌招待着来赴宴的商贾,即便之前没猜到王爷为什么请客吃饭的,如今也应该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