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龙案后面是两排高高的书架，一层层摞满书籍与卷宗，从外面应该看不到里面有人。
我屏住呼吸躲在后面，从缝隙里看到赫连钰走进来，反手阖上门。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目光扫向这边，似乎和我的视线对上。我心头一惊，还未及躲闪，他已经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面色平静自然，似乎并未发现我的存在。
默默看着他的脸，玉白的面色疏朗而清俊，黑漆漆的眸子微睇着，唇角似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依旧那样熟悉。眼前有些模糊，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裾。
“来时遇到柴国公，听说皇上已经答应调兵？”赫连钰问道。
“不答应能怎么办？”皇帝没好气道，“这老匹夫，早晚有一天，朕要他跪在地上求朕！”
赫连钰：“依臣之见，这倒未必不是件好事。皇上尽管放宽心，蒙贝会猎必定不会有失，这次国公大人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这话怎讲？”皇帝闻言提起兴致。
“年前太后寿辰的时候，突厥使团进京上岁贡，还有个打算就是和大华结亲，这些皇上也都知道。”赫连钰慢慢道，“不瞒陛下，突厥王曾带着西娜公主去臣府上夜访过一回，只是事情无伤大体，因此未向皇上汇报。那晚，突厥王向臣弟打听刘将军的为人品貌及家境，还有一些大华朝的婚嫁礼俗之类，倒未涉及什么军机情报，似乎只是单纯对刘将军颇为赏识。再后来，就是突厥王入宫请求皇上赐婚，将西娜公主许配给刘将军。”
“原来还有这回事？”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朕原本还以为那西娜公主看上的人是瑞王，没想到咱们堂堂瑞王爷，倒叫刘将军比下去了，哈哈哈哈……”
“臣弟惭愧。”赫连钰也笑起来，“不过看起来，突厥王倒是个好父亲，对西娜公主也是真心疼爱。”
“大概是吧。”皇帝道，“突厥想和大华结亲，最好的方法就是送进宫来。可惜呀，朕也久闻突厥部落的公主美貌，还想着朕的后宫又会多一名佳丽。没想到乌苏迦临这个老匹夫，上来就说他女儿身份低微，入不得朕的眼。得，对朕避之不及！”
“所以臣才以为这次会猎万无一失。”赫连钰道，“对突厥王来说，会猎事小，西娜公主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刘将军前去迎亲，突厥王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会猎出问题。只是国公大人不了解这一层，因此打错了算盘。”
“哈哈哈哈……”皇帝快意地笑道，“事情若果然如你所说，那朕就放心了！到时候你留京镇守，和柴老匹夫好生耗上一把，朕就权当去草原散心！”
“皇上，突厥王虽然万无一失，但是还要小心萨尔迦临。”赫连钰道，“如果臣没猜错的话，只怕萨尔迦临会在会猎上动手脚，突厥王一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到时候只怕等不到秋天，和大华间的战事就要爆发了！”
皇帝闻言顿了一顿，冷哼一声：“萨尔迦临这头喂不熟的狼崽子，他当上突厥首领是早晚的事，谁让乌苏迦临没儿子呢！你好好给朕练兵，手头上的事不急的话就交给其它六部去做，别让他们天天在那里闲着净扯淡！你有空多休息，养精蓄锐，朕还等着你给朕打个大胜仗！”
赫连钰笑了：“臣遵旨。”
“对了。”皇帝又道，“太后这几天礼佛，等过几天出来以后，朕准备一桌家宴，你一块儿来！”
赫连钰沉吟一会儿，淡淡道：“不了，臣家里还有些杂事，等忙过这阵子再进宫给太后请安。”
皇帝嗯了一声，说也好。
“没什么事，臣先告退了。”赫连钰说着就站起身，缓步朝门外走去。
忽然他脚步一滞，停了下来，又出声问道：“皇上……不知皇上……近来饮食可好？”
皇帝闻言微微一顿，半晌又笑着说道：“尚好。”
“哦……”赫连钰又问，“不知皇上，睡眠可好……精神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