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蒋墨秘密见了邱夫人。却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无功而返,只剩满心疑虑。
在他看来,邱夫人的翻供,是连神仙都算不到的一步。就像是有人用刀把你家人给捅了,问起案发经过,你答了个“是他自己撞刀尖上了”,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急如焚,只能命闻人易继续去问清楚缘由。然而闻人易对邱夫人苦苦相劝了一整天,邱夫人却跟中了邪似的,一口咬定邱大人确实是自尽的。死因是他贪污了赈灾粮款,心中愧疚。又见陛下亲临鄂州,想彻查此案,惊恐难抑,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闻人易无法,小心向蒋墨询问道:“陛下,不如叫丞相来劝劝?邱家与老师一直有来往。现在也只有丞相他……”
“丞相要坐镇朝廷,不便插手此事。”蒋墨打断了他,语气微恼:“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且查一查究竟是何人所为。”
闻人易欲言又止,只得照做。然而就在他对着柴米不进的邱夫人苦口婆心之际,公孙泊已然看准时机将此事添油加醋地传得沸沸扬扬。各路流言风起,原先帮邱大人喊冤的人瞬间少了许多。
而最要命的是,有人刻意传陛下揪着邱大人被害案,和粮款贪墨案不放,是想稳固皇位。毕竟当年“废嫡立幼”之说传破了天,现在新帝登基,先前站在淳王或者其他亲王一派的大臣们自然要遭了殃。邱大人跟淳王走得近,说不定他的死是陛下一手安排的。借机清理一批其淳王党派的官员。
于是众人各抒己见,吵作一团。有人坚称邱大人是无辜的,也有人说淳王的无辜的。公孙泊不甘示弱,派了几个家丁,装成灾民喊濮南王更是无辜中的无辜。总之喊来喊去,就没人拍着小良心喊:“陛下最特娘的无辜。”默认将矛头对准了他们的国君。
蒋墨气得头疼,一肚子火无处可发,摸摸屋里的花瓶,贵得要命,舍不得砸。看看随身带的书本,书页上年岁了,一扔容易散花。最后喊来莱盛搬了筐土豆给他扔着玩。砸得满地都是土豆方瘫坐在椅子上大喘着粗气。而莱盛还得紧着把土豆再收拾起来,不然陛下一会儿又嚷嚷着不能浪费食物。
这厢满地土豆还没捡完,公孙泊的大嗓门隔着屋门穿透了进来,不顾侍卫的阻拦,叫魂似的喊着:“雬言啊,雬言!”直接闯了进来。正撞见他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倒气,喜笑颜开地说道:“陛下勿恼,一些流言蜚语罢了。”
蒋墨冷睨向他,干笑道:“什么流言蜚语?表哥多虑了。”
“那陛下您……”公孙泊指着地上散落的土豆,腔调颇为阴阳怪气。
莱盛紧忙抢答道:“回王爷的话,陛下是在气,最近没什么像样的菜吃了。喏,只剩土豆了。不知王爷您还有没有好东西?”
公孙泊微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根回道:“没有了!”
“那就算了。”蒋墨也顺着莱盛的话,往公孙泊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表哥,你那鸽子确实鲜美得很。怎带了好吃的,也不说跟朕分享一下。”
公孙泊抿起一道假笑:“陛下,您锦衣玉食的,怎能看得起臣的一只鸽子呢。”
说罢二人对视了一阵。公孙泊试图在蒋墨脸上看见些许气急败坏,却是没有,不禁心生不甘,继续煽风点火了起来:“陛下,臣本来想带您出去转转,毕竟您出宫一趟也不容易。可这外头乱得很,百姓们传得很不好听。只能委屈陛下再忍忍了。”
“外头有什么好转的。”蒋墨反问道:“表哥倒是好心性。死了个朝廷命官,还有心思闲逛?”
公孙泊不以为然地将脚边滚落的土豆踢开:“人又不是臣杀的,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者了……”
他上前半步,似笑非笑地说道:“陛下,臣杀谁,还不是陛下的意思?”
蒋墨沉默不语,目送他仰天大笑出门去,双手缓缓攥成了拳头。
谁知就在公孙泊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陆邈恰好与之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侧着身子进了屋,全当没看见他。
公孙泊一怔,正想说这小厮怎么有点眼熟,脚底下忽然踩到个圆咕隆咚的东西,登时隔着三个台阶,当空劈了个大叉,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来了个完美的下腰,登时差点没疼晕过去,干张着嘴喊都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