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早早等在外面,看了一眼他的面色,闭着嘴往里走。
房内四处点着沉香,王蒨用过的妆匣未曾来得及带走,还留在他房里,李意行将手炉还给了闻山,从妆匣中拿出一方帕子,叫他们都下去煎药。待人都走了,郎中这才敢开口:“家主,散石不可再用了。”
正欲收拾书籍的手停顿下来,李意行侧身看他:“为何?”
这哪里还需要问?郎中纳闷,又不敢不答:“这药猛烈,家主的身子连服了月余,已是了不得。再用下去,恐怕毒性就抵过药性,实在不妥。”
郎中也觉着怪呢,旁人饮服这寒食散月余,早已疯癫成瘾,不是脱衣狂奔就是陷入幻象不可自拔,这位家主一意孤行,用了这么些时日,神思清明地不可思议。每日里还有闲情去管族中大小事,甚至去学室教书育人。
他因不放心,曾站在远处偷偷看过几回,见他的确神态温和,不似躁怒之症。
前头刚服完散石,后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还如没事儿人一般,含着笑意去学堂教书,世上有这样的人吗?若散石当真是这样的好东西,何故从前各世家有那样多的人送命?郎中只相信自己为医者的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能再让家主继续用了。
李意行轻轻应了声,拿着公文坐到案边,问他:“什么时候停?”
“自然是越快越好,明日就不再服用。”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颔首,意思是允了。可很快,他又问起了别的:“距离今年回朝述职,不过六个月,届时我应当能去吧?”
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一年的时间过得那样快,他想要的远在洛阳,与他不得相见。
郎中大惊,不断摆手:“不成,不成,家主的身子如今受不得半点舟车劳顿。”
李意行闻言,未曾感到意外,只还是为难:“如今形势,还是去一趟更妥帖些,郎中就没有别的法子,能让我好的快些么?”
隔着香炉的烟雾,郎中哀叹一声,跪在地上:“家主,恕小民直言,此病原也没有好与不好的说法。伤在心肺,动及根骨,倘若仔细服药,好生调养,兴许一辈子相安无事。可若是舟车劳顿、积劳成疾,则与自寻死路无异。”
他再三劝解:“家主大难不死,想必是前尘福缘深厚,何必糟蹋了这份福报!”
“我必须要去呢?”他执着书卷,没有看向郎中,瞳仁中一片静色。
“至少要先休养一年。”
房内一片沉默,李意行良久不曾说话,也没有给准话,只叫郎中先回去了。
郎中推开门,与外头的闻山撞了个满怀,没来得及细说几句,唉声叹气地走远了。闻山一脸莫名地进了屋,先看了眼家主的气色尚好,才反手将门带上了。
“家主。”他行了个礼。
李意行头也不抬:“怎么?”
“军中传来消息,说是边关告捷,二公主又打了胜仗。”闻山一脸神往,“说她此战中,身手矫捷,箭法了得,远远就将……”
他正说到一半,李意行将书卷陡然合上,闻山悻悻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