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轻抬着下巴,别扭地命她干这干那,只为同她多亲近亲近。
再也没有一个人,脸上傲慢不羁,嘴里总鄙夷着她,实际上若外人说她一句,他就恨不能当场给人舌头割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她看旁的男子时,扭过她的头,孩子气地说他不喜欢。
再也没有一个人,即便自己腿脚不便,但眼瞧着她要摔倒,会不顾一切地来当肉垫。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倏然惊醒,将她圈在怀里后,又安心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一个人,一听她在窑场碰了壁,转头就丢下宫宴,冒雪上山,即便被她一席话气的不行,最终还是别扭地装病告饶。
可这样的一个人,做的这些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被她彻底无视,而今却似决堤的洪水般侵袭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他紧紧地搂住日渐僵硬的尉迟弘,似乎她这般抱着,他就不会离开她似的,她俯下身,撇开他颊侧的青丝,头一次认真地端详他。
他深邃的眉眼贵气之余,又带了几分冷漠与疏离,而他一贯清冷似山巅冻雪的气质又将这样的疏冷推上了云端。
以至于,一直以来,便是在初一离他最近的时候,便是在两人同塌而眠最亲密的那段日子,她都从未像如今这般静静地、细细地打量他。
他的脸色很弱白,是先前失血过多所至,他的眼睛是华丽的凤眸,狭长上扬的眼尾自带一股天生的风流,而这风流却生生被一双浓郁的长眉压了下去,添了几分浩然正气,却不管是风流也好、正气也罢,却都抵不过他一脸的冷峻不羁,便是如今这般,没了生气,一双薄唇也似抿未抿,下巴轻轻翘起。
多么骄傲而又冷漠的一个人。
却又在她面前是那样的卑微。
初一偏开头,几滴热泪又滚了下来,余光却瞧见一帘之阁的车窗外,原本鱼龙混杂的的西淮水上街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血腥味。
车窗外散落一地的是甲胄分明的死尸,初一麻木地略过,往远处眺去,几列轻甲士兵整齐划一行来,打头的是一个摇着折扇、风流俊逸的男子,他的样貌有几分尉迟弘的影子,不作他想,应当是唯一她没见过的二皇子。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一个是原本该大着肚子在杨府静思己过,如今却扭着细腰挽着二皇子胳膊的杨芝。
一个是原本合该在宫宴、如今却撕掉伪善清正的面具,正点头哈腰跟在后头的杨敬。
一个是本应在东宫当值、却怯怯地跟在杨敬身后、低头说着什么,看起来与杨敬十分熟稔的蒹葭。
只一个照面,初一便脑补了好一出宫斗大戏,而她初一则是戏眼,围绕着她,这帮戏精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朝尉迟弘撒去,不死不罢休。
果然不管台前幕后,害得他尉迟弘身死神灭的,都是她初一。
他一开始的怀疑没有错,她虽不是奸细,却胜似奸细,还是剐心摄魂的那种,一不小心就叫人万劫不复。
她哪里是什么冲喜的福星,分明就是索命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