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晴进灶间取烤红薯,刚好与张老头迎头撞上。只见他一脸兴奋地拽着石斛越过她,一溜烟地往后屋小跑,身手堪称矫健敏捷。石斛被迫踉跄着往前,两腮鼓鼓囊囊的,看到她扭头诧异地看着他们,脸瞬间红了,表情十分纠结,像是便秘,又像害了牙疼。
瞧他们一阵风地进了景祯的屋子,晏晴摇摇头失笑。张老先生的性子她也算瞧出来一二,咋咋呼呼的,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顽童。
她拿火钳从灰烬里扒出来八只烤得香喷喷的红薯,想想再埋回去两只留给张老先生,其余的都拿海碗盛了给青虎送去。
路过景祯那屋,却见房门大开着,小屋内那叫木生的年轻男子正单膝跪在张老先生面前,感激的话不要钱般地往外冒,连声赞他医术佳、医德好,不愧是杏林圣手、医者仁心……把个张老先生夸得直如医仙下凡一般。
她一听不由脚下一滞,心道事情要糟!
虽然刚认识没多久,但张老先生有个怪癖大家都心领神会,就是坚决不肯跟大夫扯上一点儿关系,只肯承认自己是个做药卖药的。木生这马屁可谓拍到了马腿上。
果然张老头儿油汪汪的额头青筋直跳,本来是冲着看好戏来的,结果哪有什么戏可看?不知打哪儿跑来个不长眼的小子,扯着他的衣角直叫大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即忍不住捏拳,大喝道:“闭嘴!你才大夫!你全家都大夫!”
一句话吼得木生,也就是林笙,一下子愣住了,炕上侧躺着的景祯也微微撑起身来,诧异地看着这怒气冲冲的老者。
他昨夜来时就昏迷着,醒来之后并未见过张老头儿,只是听这叫石斛的少年说是他师叔给的药救了自己,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师叔便是这医馆的坐堂大夫。刚才石斛跟着这个矮胖老者一齐冲进来,他和林笙都以为必是大夫来复诊的,没想到林笙刚奉承了他几句,他就莫名其妙翻了脸。
景祯这下才认认真真打量了他几眼,这么一看就觉得林笙这厮是不是瞎,瞧他这邋遢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膳房的伙夫,跟大夫哪能扯上半点关系?先不谈医术,你当大夫的起码衣冠整洁吧?个人卫生都成问题,谁敢上门给你瞧病?
他估计石斛说的师叔,应当也不是这一位吧?药师不都是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的么?眼前这一位,粗麻袍子不知多久没换过,满是可疑污迹,一头一脸的油腻,别说他做的药了,他做的饭也没人敢吃吧?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石斛硬着头皮上前打哈哈:“我师叔是药师,可不是大夫。这医馆的坐堂大夫是我师傅。这会子他应官府征召去给灾民瞧病了,并不在医馆。”
几句话无情地颠覆了景祯和林笙对于药师这个职业的理解。到底景祯见多识广,见过不少能人异士,这位单从外表上看还不算最标新立异的,立时反应过来,歉疚道:“老先生,请恕晚辈失礼。木生,还不向老先生赔罪?”
“不敢当。”张老头儿斜睨着这主仆二人,阴阳怪气地道,“早些结了药钱滚罢。”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面对看不顺眼的人,他一向是不吝展现他的坏脾气的。
“不知药钱几何?”林笙忍气问。其实青虎不晓得,他身上还藏着四百两银票,乃是王府里头他自己存的私房钱,因为除了公孙先生、伍将军和暗卫们,他不能惊动任何人,自然也不敢到账房支银子,只得先把自己的俸禄都带在身上。
“昨儿晚上的药就算了,小晏他们已拿了只狍子抵了。”老头儿此言一出,林笙便松了口气,一旁深深了解自家师叔的石斛却立刻开始同情这主仆二人来,果然,他话锋一转,倨傲地道,“今儿晚上的那两粒是一千两。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买,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麻溜儿地滚。”
“什么?”门内的林笙和门外听傻了的晏晴同时惊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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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景祯也吃了一惊,转而蹙眉打量面前这老者,神情若有所思。
“便是金子打的药丸儿,也不值当这个价!”这也太超过林笙的心理价位了!他简直是受了惊吓,语无伦次,景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听他已嚷了出来:“您这是、这是存心敲诈,落井下石!”
“我都说了,你们可以不买!又或者,给你主子吃金子打的去呗。”没想到张老头儿非但一点不恼,甚至还浮现出一个堪称和蔼亲切的笑来,配着那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油腻腻的蒜头鼻,让屋内三人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老人家却是看也不看林笙一眼就抬脚往外走:“真是无聊啊。还是接着吃饭去罢。”
屋外晏晴腿脚酸软。就知道木生这货是个灾星,若不是他非上赶着张老先生叫大夫,还说得那般肉麻,定不会涨到这个离谱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