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期结束后,越奚万万没有想到,裴旻在这种事情上当真说到做到,恢复上朝的第一天起,便将自己从被窝中挖起来,他自己什么也没吃,倒是记得塞了一条小鱼干给越奚,接着便踩着晨曦踏入朱红色的宫墙。

    裴国公早就算好了这天,比往日上朝早了半个时辰候在宫门。

    入了六月便是季夏,天亮得早,裴旻在天蒙蒙亮时出的门,步行到宫门处时已是旭日东升,他视力极好,自然瞧见了立在宫门那儿、挺拔如松的裴国公。

    越奚也看见了,他同裴国公只在年关宫中的宴会上见过几次,身上带着战场上下来的肃杀之气,静妃那时以为越奚会被吓到,却没想到越奚对裴国公十分钦佩。

    那是大宁的战神,舍身一辈子为大宁守着边关,让遂丹人只能乖乖呆在草原上,不敢越过北原关。

    裴国公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一眼便瞧见裴旻手中抱着的那团白猫。

    “哼,混账东西!”裴国公不免想起裴旻为了一只猫提前下花雨,甚至不知从哪儿拐了一个岚君回去摘元,气便不打一处来,“面见天子,你带只猫来成何体统!”

    裴国公声如洪钟,宫门处有空旷,愣是又将声音活活拔高了几度,越奚没见过裴国公这番生气的模样,吓得忍不住打了个颤,往裴旻身上蹭了蹭,看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只又软又小的猫被吓破了胆,在讨主人的安抚。

    裴旻敢带着越奚来,便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并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只是还未等他说话,便被后来的人打断了一手。

    越斐的骄辇在一旁停了下来,他同越奚不一样,越奚即便封了王,也因母妃受宠而能一直住在宫中,王府也一直在选址,没有定下。越斐和越厉则是早早就出了宫安顿下来,两人除了默契的都没有立正妃之外,都已经先后娶了几位侧妃在府上,只是越斐不像越厉那样急于开枝散叶,这些年来,他的府上依旧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但不论是谁,在宫外骑马乘骄无伤大雅,到了宫门要进去,那便只能乖乖下来步行,身上佩戴的刀剑也要一同卸下,交给守在宫门处的隐龙卫。

    越斐从骄子里走出来,手中折扇是宁安帝前两日当着朝中官员的面亲赐的,玛瑙扇坠雕成了银杏叶的形状,连纹路都逼真得紧。

    银杏叶是宁安帝最喜爱的图案,此番越斐拿出来,未尝没有在裴旻面前暗示的意味。

    只是他站在裴旻身边,扇坠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起来,没引起裴旻的注意,反而让越奚看上了眼。

    越斐穿着玄色的亲王朝服,上绣四爪蟒,他跟越厉都长得像宁安帝,只是越厉棱角凌厉,越斐五官则柔和一些,面上带着温润和气,看起来十分宽厚亲人,他朝裴国公道:“老国公言重了,朝中带上小宠并不是没有先例,前朝元康盛世时,名将刘印甚至带着自己养的狼崽上朝面圣,元康帝并未责罚他,甚至颁了旨允许了这事,国公若非要责怪裴相,到让人觉得父皇不——。”

    话还未说完,越斐便感觉手中扇往下一沉,低头便看见裴旻抱来的那只猫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的扇坠勾到了,正准备往猫嘴里送。

    裴旻冷漠道:“小爪,松手。”

    越奚头一回听到他这种语气,愣了愣,越斐便顺势将自己的扇子从猫嘴下救了回来。

    “陛下贤明圣德,前朝刘印手握军政两权,又一心忠君,元康帝给他这恩他也承受得起。”说完,裴国公睨了一眼裴旻,裴旻正低头逗猫,没搭理他。

    裴国公不甚愉快:“咱们左相还不配。”

    裴旻看了一眼裴国公。

    越斐有些尴尬,纵使晓得裴国公惯来便是一块硬骨头,但也没料到会这番不给自己和裴越山面子,不过看这父子二人之间的氛围,裴越山花雨前这种时刻还因为一只猫跑去国公府闹得不欢而散的事,应当是真的了。

    “二位聊着,裴某先行一步。”裴旻不想过多在这儿停留,现在虽还早,但越斐这人聊开了只会拉着你越呆越久,他不想花心思应付,理由也不愿扯,留下这么一句便想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