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就派身边的亲信去探访孙传庭被囚禁之地,不到日中,去探访的侍卫就匆匆赶回东宫并向太子禀明情况:

    “太子殿下今早命小人去探寻孙大人的住所,现下已有眉目,孙大人确实是在两年前被圣上幽禁于城东的一处皇家私宅里,门外有大内禁军高手日夜守卫,除了平日里送饭打扫的人外,圣上不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好,我知道了,你们待会用过饭后便准备准备随我出宫去探望孙大人。”

    太子眼前的这个侍卫眼露担忧,对太子说道:“小人不知道殿下要去做什么,只是圣上已有命令,殿下如今要私自去探望,恐怕......”

    “恐怕什么?引父皇猜忌?我毕竟是他的儿子,若是父皇知道了,我便如实对他解释。况且我此次前往,为的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何必畏首畏尾!”太子眼底坚定,这个孙大人他是非见不可的。

    “殿下说的是!小人这就去准备。”说完,侍卫便退下了。

    正要准备出宫之时,太子忽然忆起昨日夜间李先生说过,孙大人因内心极度的痛苦导致双耳失聪,便命令身边的侍从带上笔墨纸砚,方便见面后的交流。

    院前,守门的禁军见来人是太子,不知其来之用意,便小心试探道:“太子殿下,此地幽禁着一个重要的犯人,不知殿下为何会来此处?”

    太子见过眼前说话的这个人,是那常年守在宫中的禁军侍卫,如今被调往这里看管孙大人,想必父皇是极为重视的,便对这位禁军大人回答道:“我来此地见孙大人一面,有些话需要当面请教孙大人。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太子言重了,若殿下有圣上的命令,下官自然是不敢阻拦的。”

    “我没有父皇的批令,但这个人我今天一定要见。我现在从此门踏入,你是拔刀也好,弄枪也罢,但你要清楚,我是太子,若是你的刀枪不小心伤到我了,小心你的九族!”跟着太子前来的侍卫被今天的太子吓到了,他从来看见的太子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不似今天这般血性,看来今天太子不见到那位孙大人是不会罢休了。

    太子说完,便一步一步当着禁军的面踏入别院,禁军没有一个敢拔刀相向的,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拦的,毕竟这是太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对朝廷可有可无之人,何必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院中各处大门紧闭,太子看见一间屋子前的台阶上有中午刚送来的饭菜,知道孙大人定是在其中了,便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屋里,孙传庭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内心想到:“今天送饭打扫的人已经来过了,又会有谁来看我呢......莫非是圣上来了?”

    太子轻轻推开房门,看见住在这里的孙大人,脚上被锁链锁着,但身上的着装极其干净,头也疏得整齐,显得人十分精神。屋内除了兵书和日常所需的用品,再无其他。太子走进对孙大人行了一个大礼,将他在马车上写的纸条递给孙大人,纸条上写着几个大字:“这些年,委屈孙大人了。”

    孙传庭见到来人竟是太子,记忆中自己只有在太子很小的时候匆匆见过几面,如今脱去稚气,竟是个一表人才的谦谦君子。孙传庭反应过来时,便也向太子行礼并说道:“不知太子殿下来此,有失礼数。想来太子是听说我双耳失聪的事情了?其实并非双耳,只是左耳失聪,右耳还是听得到声音的,殿下细心周到,但也不必如此麻烦,用纸条与我交谈。只是不知殿下今日所来为何?”

    太子听到孙大人竟是没有完全失聪,心中大为高兴,这省去了不少麻烦,太子也并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来之前看过当朝实纪,对大人当年的风采颇有了解,心中便多了几分敬重。昨晚夜间,我去向李先生请教大人被囚禁的原因,得知前因后果,不胜苦闷,在此,我定要代表朝廷对大人道句对不起。这些年,大人才华被埋没,功绩被掩盖,作为当朝的太子,我十分羞愧。”

    接着,太子又说:“不知孙大人这两年被困在这院子中,是否常听天下大事,如今李自成拥兵自重,似有建国意图,中原大片地区,民不聊生,我朝除了孙大人已经没有可以任用的将领了,还望大人能暂将从前的恩恩怨怨放于心底,以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为重!”

    孙传庭对当今的皇帝虽还是忠心敬重,但忠臣的心也在从前的事情上一次一次被伤害,却没有想到,太子竟是个如此明事理讲礼仪的君子,他又何尝不想忠心报国,只是如今这副样子,拿什么报国呢?

    孙传庭眼底全是悲伤可惜,但望着太子时,似有欣慰之情,他对太子说:“如今我已是一介布衣,又被囚禁于此,恐此生再难有出头之日。这一生,我只想为大明杀贼,可是当今圣上他并不喜欢我,甚至在将我贬为平民后还不放心,要将我囚禁于此,与世隔绝。这两年,我想明白了,也不争了。”

    太子听到孙大人这么说,又再次为他父皇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愧和无法面对眼前这个人,他从孙大人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他的失志和不甘,当然还有对朝廷的失望。但只要孙大人心里还有这个天下,他就一定可以将他带回去。

    “孙大人这些年,受苦了,我知道朝廷对不起你,但是如今天下百姓身处水生火热之中,明朝政权岌岌可危。大人忍心看天下人受苦受难吗?大人难道真的忍心我大明两百多年基业从此毁于一旦吗?只要大人愿意,此次我回到宫里,一定尽我所有,救大人出这牢笼。有些人,生来就应该在战场上,大人心中抱负,我理解。”

    太子看着孙传庭,又继续说道:“当年孙大人主战一事与父皇政见不同,我是知道的。只是恕我直言,当初你们没有错,父皇和杨大人也没有错,你们看不起北方蛮夷,不愿丢下民族气节去行议和之事,而父皇和杨大人深思远虑,想通过先与关外议和,平息边关战事,在这段期间一举消灭中原流贼,再回头来对付关外的清军。在我看来,孙大人的气节固然可嘉,但那并不是最好的决策,当时朝中国库空虚,边关少兵少将,很显然,如果那时朝廷站的是父皇的立场,那么今天天下的局面就不会是这样的了,大人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