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很适时地响起来。班里依然是寂静无声，我在众人的目送下暂时退场，良久，才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出来的时候叶疏辰竟在外面。我顿了顿。只见他似笑非笑看着我，「不错，很有气势。」
心脏在刹那停跳了几拍，而後才极缓极慢地蹦一下。抿了抿唇，我问他，「昨天你家的猫没再越狱吧？」
叶疏辰似乎早料到我会问他的猫，「你说小黑白？承蒙你的招待，开了一晚上的party，所幸没有再跑出去。」
看着叶疏辰眼下的一点鸦靑，看来给小黑白多喂一餐反而苦了他。鬼使神差升起一阵愧疚，我说：「啊，那真抱歉。」
四周鼓噪声渐响，沸反盈天，几个好动的小男生猛虎出匣，从我们身边狂飙过去。叶疏辰定定凝视我，「觉得抱歉，不然请我吃顿饭，当作赔礼？」
我悚然。请贵公子吃饭，能去哪里？总不能拉他去路边吃臭豆腐。可要是请他去高档餐厅，我可怜的钱包又伤不起。或许是看出我的为难，叶疏辰闷笑一声，「此事再议，你好好上课。」转身而去。
下一堂课我给孩子们玩了一整节的大十字。
大十字的游戏规则是，只要我喊一个人名字，一定时间内，跟他同一个横排与直排的都要站起来，站最慢的人回答课堂问题。孩子们散漫惯了，同学位置在哪，根本没怎麽关心，这大十字玩下去，顿时兵荒马乱。几个输了的孩子答不上问题，都领了罚。
不过既然有罚，势必要有赏，才不会引起孩子的反弹。我事先准备了零食跟造型文具，只要答对问题，便让他上台来挑。一连送出好几个奖品，孩子们心情复杂了，有些好胜心强的，一旦有同学答不上问题，纷纷抢着举手抢答，课堂上前所未有的热络。
这样的热络，即使下课钟响起，仍不能浇熄。在孩子们意犹未尽的眼光中离开教室，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只是，我看郑老师似乎并不是太开心。
看到郑老师如此表情，心微微一沉。莫非，其实我做错了？
一前一後远离教室。我心中忐忑，直到学生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才开口，「郑老师有什麽话，但说无妨。」
回到工位，郑老师左右看了看，眉头微蹙，「萧老师，你的方法放在学校收效一定不错，但这里是补习班。家长更注重学习进度，你这麽玩了半节课，孩子回去口无遮拦，激进一点的家长，可能会……」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郑老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教育氛围里，古板的家长不会相信寓教於乐的成效。但我想试一试。我想了想，说：「如果真的家长来抗议，让他们来找我吧。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
想来郑老师是想劝我中规中矩，照本宣科就好，眼见劝不动我，便不再多说了。
各自回到工位，我坐在电脑前，无端感到心慌。虽然毅然扛起了违背规则的所有後果，却对自己能不能完美解决问题这件事，一点自信都没有。会不会我这一次的任X，被家长施压而丢掉工作？若我离职了，陈欣怎麽办？
心慌之後，又是强烈的愤怒与不甘。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我有一点跳脱的想法，即使收效不错，都会被无情打压。虽然一次次温顺地妥协了，怨气却在心底生根发芽，逐渐茁壮。
难道我的努力，只要不符合他人期待，就该被抹杀吗？
照着别人的指示一步一走，永不出错，才是这个社会的生存准则？
怀揣着重重心事，加上又是咖啡强提的JiNg神，一下班，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脚步虚浮。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旁的陈欣再粗枝大叶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伸手往我眼前一晃，「喂，你没事吧？」
如果是别人问我，或许我会客套几句，敷衍过去，但我面前的是陈欣。我不瞒她，将上班时郑老师所说，以及我的思虑全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