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二,听爹说出这话,头皮一阵发麻,赶忙拦住爹的话,埋怨道,“爹,你看你,老三两口子,就是一时使小性子,做出一点惹你生气的事来,你哪至于就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老海怪又哼哼了两声,说,“嗨,这哪是闹小性儿呀?前两天,倷不都看见了吗?老三媳妇的娘家人,都来把东西拉走了,这哪是闹小性儿呀?唉,爹没法活了……”
“爹,就算老三两口子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俺哥儿俩呢。”二瘸子劝爹。
“对呀,爹,俺哥儿俩孝敬你,听你的。”老大也跟着附和着。
老海怪微睁一只眼睛,斜睖两个儿子一眼,心里一阵发冷。他知道,老大这样说,是因为他太愚笨,根本没摸清这会儿,他这个当爹的心思。
而老二呢,说出这话,则是出于私心,他怕一旦老三回来了,将来在分家析产时,会分得一份家产;如果老三不回来了,这些家产,就可以由他和老大平分了。
想到这里,老海怪心里有些难过,心想老三和老二,本是一母同胞,就因为想多分一点家产,老二现在连亲兄弟都不认了,可见人世间这情份二字,原来竟是这么淡薄。
想到这里,老海怪止不住,眼里挤出两滴眼泪,叹了几声气,又开口说,“唉,爹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倷哥儿俩是不明白呀,老三要是不回来,外人就会说,是爹容不下老三两口子,把他们赶出去了。这话传出去,爹在村里,还怎么抬头见人呀?”
二瘸子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爹这两天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反复向他们哥儿俩,念叨自己没法活了这句话,其实并不像家里人想的那样,是因为老三离家出走伤了他的心,心里难过,才这样哼唧的。
实际上,爹是自个儿没有脸面去劝说老三回来,想用这种方法,逼着他和大哥出面,去把老三劝回家来。
想到这一点,二瘸子就试探着问,“爹,要不,我和俺哥,到三家子走一趟,把咱家老三劝回来?”
果不其然,听老二说了这话,老海怪侧了一下身,又斜睖二瘸子一眼,闭上眼睛,接着哼唧了两声,开口激将老大和老二,“唉,哪那么容易呀?老三眼面前,是中了邪了,就像许仙当初遇上了白娘子,让白娘子把魂儿勾走了,什么骨肉亲情,怕是说不动他了。
“老话说,不肖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如今,娘死了,不用他忘了,他就把爹给忘了,听他那天跟爹说的话,哪还有一点父子情份?倷哥儿俩身单力薄的,又没什么大的本事,去了,怕也白搭呀。”
二瘸子到底还年轻,禁不住爹拿这话来激他,一时冲动,忘乎所以,当着大嫂和自个儿媳妇的面,放出大话来,“哼,我还不信了呢!老三真能这么寡情寡义?你放心,爹,咱家老三不是个二虎人,好歹是个念过书的人,总该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吧?
“别看他一时狂躁,护着媳妇,俩人一块儿离家走了,等我和俺哥去了,把大义大仁,和他掰扯开了,他一准会回来的。”
“老二,咱去了,咋说呀?”听二瘸子把话说得妥妥的,老大在一边,有些摸不着边际,开口问了一句。
“嗨,那还不简单?”二瘸子见大哥问他,颇不耐烦地教训老大,“咱去了,就跟老三说,咱爹在家里想他呢,天天茶饭不思,难受得都不想活了。
“老三听了这话,能不动心吗?他要是真的不觉悟,咱就再进一步劝他说:爹,咱就一个,爹要是没了,咱便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媳妇可不一样,媳妇要是没了,咱可以花钱再买。我就不信,老三听了这话,还会赖在老丈人家不回来?”
二瘸子自以为这句话,说得挺有哲理的。可是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不大入耳。
先是他独眼媳妇忍不住了,当着一家人的面,开口骂道,“看你那驴操的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德行,也敢说出这话?你就算花再多的钱,就能随便买个媳妇回来?也就是我吧,瞎了眼,让俺姑撺掇着,嫁了你这么个废物,看把你嘚瑟的。
“赶紧闭上你那屄嘴吧。到了老三家的娘家,你要是真的敢这么说,小心让她娘人,打肿你那屄嘴!”
当着家里人的面,让自己媳妇一通泼骂,二瘸子气得脸皮胀紫。
想要当着家人的面,冲媳妇发泄一通吧,早先和媳妇第一次冲突的教训,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要是一点表示没有吧,在家人面前,让媳妇这般羞辱,却又一言不还,未免会让家人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