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廷玉常有两幅面孔,别人面前是不苟言笑的小阁老,在萧扶光跟前却是块粘人的狗皮膏药。他明明懂得何谓八面玲珑,却始终心存一份傲气,别家三岁小儿只知光献郡主受封等同亲王,他三岁时被告知光献郡主将来会嫁给自己——这份红运落到谁身上,谁又能淡定?从此其他人在司马廷玉眼中成了尘土,人生大事只剩一件,便是尚光献。蚺这种冷冰冰的东西,情动时恨不能寸寸相缠,管你是蛇还是蛟。所以别人是别人,阿扶是阿扶,永远不一样。
可如今为何变了,眼前的他看着仍是他,却再不肯走上来握她的手,问她这段时日过得如何,有没有想他。
萧扶光选择忽略他不敬的神情,朝他走过去,下一刻主动伸手去牵他。
“廷玉,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可以慢慢说。”
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指腹略有粗糙,那是笔杆磨出来的薄茧。从前的廷玉常将她圈在怀中,捏捏这处揉揉那处,却还是最喜欢戳她的脸。嫩得能掐出水的一张芙蓉面,指尖碾过时会有一道痕迹出现,等等又会消失。挠一挠不碍事,只是她嫌烦,抬手去扇他手背,打得通红。他也不还手,下次还敢…
这些小事从前不显,一旦司马廷玉离开后,一桩桩都被放大在眼前了似的。就连此刻握着他的手都能想起十件八件来,件件都是他俩从前有多好。
可他不开
口,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陌生到叫人从心底发寒。
“廷玉,你瘦了好多。”她对他的愧疚让她抬不起头,只能垂首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同他解释,“我一直在找你,哪怕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我也没放弃过。我托太傅去凤翔借了细犬,那狗多能跑,在山里转了几天累得半死,却寻不到你,所以我认定你从未进过伏龙岭。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虽不知道,但我想,你做事定有因由。你走前说过让我等,那我一直等着便好。”
说到此处,她泪意又有些上涌,怕他看了生气,又生生压了下去,“你曾对我提起你父亲,你说他虽严厉,却是真心待你好,只是你觉得自己是男子,同他多说两句便觉既见外又别扭。这次我也体会到了,自从大人以为你真的离世,整个人苍老许多…这期间发生太多事,如今大人已经回了河内,我们一起去将他请回来,你说好不好?”
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悄悄地同他交缠,指尖轻柔而小心地挠着他的掌心。
这种讨好的作派从前她是很不屑的,可自打他离开了才知道什么叫后悔。都已谈婚论嫁,何必再端着,端得久了,七分钟意成三分,只会凉了另一颗火热之心。钟意就该表现出来,叫它七分变成十二分,溢出的两分给自己——爱人也是爱己,一点都不丢人。
她未听到回应,又慢慢垂下头,轻
轻唤一声“廷玉”,向他怀里靠。
正在交缠的手忽然抽离,下一刻落到她肩头,又将她推远了。
“郡主,您认错了人。”他说。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可此时是何时?她又是谁?先帝都要小心捧在手心的明珠一次一次低头,只差摇尾乞怜,不止是爱,更有愧,她做到如此,只想听一句回应而已。
“你说我认错了人,我怎么会认错?”她红着眼睛逼近了他,“你生气,我等你气消。若你忘了,我们一起慢慢想办法。可你怎能说是我认错了人?我的眼睛难道是盲的,我连你都会认错?”
说到激动处,她抓住了他的肩,还是那样宽,只是比之以往清瘦不少。从前司马廷玉着装精致讲究,如今触手是有些发涩的粗棉,细节处处都是不同。
他将她的手拨开,又被她不放弃地抓住。
如此往复,司马炼终于失了耐心。
他一把将她推开,随后撩起前襟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