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人人上有老下有小,若真死了可就不是死一个,几十口子都要跟着遭殃——便是林嘉木也做不来,不为自己想,他也要为祖母和林嘉楠她们想。
而且,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尽忠。
正当林嘉木愁得头秃,几位阁臣思来想去,决心一起闯进去——便是他檀沐庭想要将人抓起来,也不至于会对他们这么多人动手吧?
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说这个方法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于是一齐来到万清福地,跪在正中央求见皇帝。
风雪之中众人跪得笔挺,檀沐庭素来友爱同僚,在户部名声倒是不错。同在朝堂,他也是臣子,哪有越过皇帝和郡主对同僚伸手的道理?正是笃定了这一点,众人才敢来。
立在神殿内外的宫人目不斜视,挑着万年灯站在那儿,远看像是一排排木头人。他们似乎从未看到过这几位阁臣,可那么多的人跪在那儿,哪里看不见呢?
阮偲裹着夹袄,抱着手炉,远远地站在上边看,对身边撑伞的小宦官道:“瞧见没有?同样是当官的,为什么檀大人就能坐在里头,而他们这些人只能跪在下头呢?”小宦官弓着腰说自己愚钝,请他细说说。于是阮偲又笑了:“当官和做人一样,得沉得住气,这样才能做到万人之上。”
檀沐庭当然也听到外头的动静,彼时他正在调香,自然不是为他自己——光献郡主再厉害,说破天她也是个姑
娘,对付这种姑娘需得刚柔并济,一番压制后再行体贴关怀之事。
“爱跪便叫他们跪着。”檀沐庭头也没抬,“将袁阁老请过来,再让司马炼去御史台走一趟。”
手下得了令,立即散去行事。
阮偲看了看外头飘着的雪,抖了抖衣裳,还是出去了。侍奉的小宦官是新进宫的,天真又单纯,将他当做亲爹侍奉,搀扶着他下了石阶。可阮偲毕竟上了年岁,腿脚慢些,待下了石阶后,林嘉木已经冻成了一块木头。
“诸位大人何苦呢?”阮偲啧了两声后,道,“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家歇着,偏要来此处——诸位大人该不会以为郡主是来万清福地做客论道的,是您们想见就能见的吧?唉,有福不享,非要在这儿淋雪…”
林嘉木冻得面如刀割,几位年纪大些的阁臣更是开口都难。
林嘉木挺直了上半身,一句“食君之禄,当报君恩”还未说出口,却见阮偲诡异地笑了一下。
“如今内阁还有一大堆烂摊子呢,指着郡主来为你们解决?郡主自己还脱不开身呢!奴劝诸位大人还是早些回去,这会儿到家该收拾的还能收拾,过会儿御史台的人去了,可就说不清喽!”
众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即问:“我们是自愿来,又关御史台何事?”
“谁家没点儿糟心事呢?”阮偲抖了抖肩上的雪说,“先前郡主能逮住别人不放,今日自有人来寻诸位的错处。”
这样说岂能不懂?先前平昌公主入阁,萧扶光便弹劾拥立其之人。只是曾经用过的刀如今竟也对准了自己人——御史台不是吃干饭的,管你是哪一党,只要拿到证据他们闻着味儿拿着笔就能来。有错就要纠,否则岂不是白吃这碗饭?
话已说得如此清晰明了,当下便有几人匆匆起身离开。
林嘉木一向行得端正,倒也不怕御史台来拿人。可当他看到阮偲眼底的算计后,再联想起司马炼曾经说过的话,咬牙撑着双腿站起来,匆匆离开万清福地。
因降雪之故,他来得倒比檀沐庭的人早,思索片刻,便说自己是来找沈磐。恰好沈磐昨日今日都在值,佐使引着他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