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古宁寨最不愁的就是租房。
过去，本寨土著们绞尽脑汁扩建的房子，在前仆后继涌进来的异乡人口红利下，一直供不应求，房租也水涨船高。
但近几年，泽城的城中村被拆的所剩无几，留下来的大都涉及文物保护，一瓦一树动辄上百年历史，就像我们古寨这样。
大兴土木把年轻人折腾得够呛。有钱的早早买了商品房，换个方式继续当房奴。没钱的带着不甘和遗憾，默默回了老家。
城中村的空置率上来了，房租自然要降下去。我家房租向来比附近至少低三成，但很多人抬头一见寿衣店的招牌，就敬而远之了。
我和姆姨也不急，她爱这店胜过爱自己家，就连租客也要挑挑拣拣，宁缺毋滥。
“方小姐您好，我叫卫辉，今年四十五岁，泽城本地人。”
新租客一边介绍，一边摆出一排证件，好像生怕自己不诚实，会让租房的事情变卦。
他衣着简谱，整个人又黑又瘦，才四十多岁就已经头发花白，
我诧异地问：“这位大哥，你知道这里是寿衣店吧？而且你是本地人，为什么要出来租房子？”
“我以前是国棉厂的工人。”卫辉苦笑着说：“去年我父亲得了肝癌，住院吃药样样需要钱，厂里工资低，房子卖掉了还不够治病，只能辞职，搬出来住。”
难怪他愿意住在这里，还是因为房租便意。
“您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外卖员的工作，不会交不起房租的。”卫辉局促地说。
我不再疑虑，将四楼的房门钥匙交给他，并嘱咐他一些细节。
“卫先生，四楼有单独的楼梯连通后门，平时不用绕过寿衣店就能出入。希望你入住愉快，早日渡过难关。”
“方小姐，谢谢您肯租房子给我。”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四周，眼神疲惫，却很坦然，“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住在这里就当是……冲喜吧。”
我和姆姨对视一眼，心里唏嘘。
并不是只有去世的人才需要寿衣。
很多老人病入膏肓，或者自觉大限将至，都会提前去寿衣店，选一套华丽昂贵的寿衣。
老人觉得心安，或许能冲掉灾病再多活几年。大概就和偏远地区的老人，会提前准备好棺材板，是一个道理。
不难想象，卫辉的父亲病得有多严重，才会连“冲喜”都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