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瞬文学>都市>野火温柔 > 书单 就算你是江直树,我可不是袁湘琴。
    姜卷为了提升自己的数学成绩,克服自己每次数学考试时间不够用的问题,盯上了卷子上前两道大题,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利用每节课的课间十分钟,来训练自己对于解决这类简单但重要的题目的速率和准确度,这类题目既不需要深度思考,也不用耗费太多时间,放在课间十分钟的嘈杂环境中正好。

    这个法子后来证实是有用的,起码对姜卷有用,分班后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她终于考了文科总分第一,再想起高帆之前说的那句“王灵可不是你能超过的”,竟然听着也没有那么刺耳了,这时候姜卷知道了对于凡人来说,宽容只有建立在能力的基础上才可能真正做到,否则无非是把那份不甘和委屈压抑在心底,想起那时方野力挺自己的神情,她从心底感谢他的信任。

    姜卷下去做课间操的时候经过光荣榜看见自己的照片和名字,在第一排的第一位,许多人围在那里看,林佳佳也要上去凑热闹,姜卷却不敢看那上面自己的照片一眼,她记得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笑,可是她紧张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只好拽拽地说:“我一向不爱笑。”于是快门按下,记录下了她板着脸死气沉沉的表情,现在竟然还要放出来被全校围观,对姜卷来说简直就是当众处刑,因此她每次路过文科光荣榜的时候都要快步走开,只有到了理科光荣榜前,她才会停下来站在原地细细观看,第一排最前面那位男生的照片,正是方野,和她一样,这次他也考了第一名。

    不知道经过方野的照片前多少次了,她还是习惯性地驻足,有时候还会回头,他笑得多好看啊,照片上咧开的嘴角证明了他拍照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姿态好不好看,没有瞻前顾后的疑虑,更没有过于自知的腔调,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阳光都为他而亮。

    姜卷飞快地扫了一眼那边自己的照片,只觉得,同样是第一,她拍出来就像是那种熬夜过度虚弱劳累的刻苦人设,而他就是毫不费力的天选之子,真是气死人,姜卷心想,下次拍照片的时候得提前通知让方野打扮得邋遢一点。

    下午吃饭回来,林佳佳看见姜卷又在做作业,兴奋地打断她,“姜卷,刚我经过底下看见有几个人正在看光荣榜,然后一个女生指着你的照片说‘这个女孩子长得好乖呀’,然后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大家都在夸你好看呢。”姜卷睁大了双眼,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真的?”林佳佳郑重其事地点头,姜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

    晚上经过鹏程楼门口,又看见方野,他好像在等人一样,姜卷上去问:“嗨,你等谁呢?”方野说:“哦,没等谁,我丢了个东西。”他说着低下头四处探寻,姜卷说:“什么?要不要我也帮你找找?”“不用了,就是个小东西,反正也没什么用。”他说着蹲下去,一边系鞋带,一边低着头抱怨,“这双鞋的鞋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特别容易开。”

    两个人一起出校门,在分开之前有一小段同行的路,两个人各自讲起最近班里发生的趣事,姜卷说:“我们这个班主任可有意思了,之前他上课的时候听见隔壁班教室老师讲课的声音特别大,盖住了他的声音,然后他就直接吼起来了,就跟比赛唱山歌似的,一浪更比一浪强,结果过了一会儿那个老师人家直接开了‘小蜜蜂’,班主任一败涂地,大家在底下都快笑死了,后来你知道吗,第二天,我们班主任直接拿了个话筒来教室上课。”

    方野跟着笑,“我们班前几天也发生了一件特别逗的事儿,新来的一群实习老师,坐在过道边听课,结果上课前班长一喊起立,最前边的那个女老师噌地站起来鞠躬大喊一声‘老师好’,把大家都逗笑了。”姜卷被方野话中的“我们班”三个字搞得心有戚戚,一下觉得自己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但是很快她被方野后面的故事给逗笑了,笑说:“这位老师估计是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转换。”

    方野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咱们的那位英语老师为什么在室内都带着帽子吗?”姜卷摇头,方野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的耳朵,“英语老师是秃顶。”姜卷“噗哧”一笑,“你怎么知道的?”方野说:“今天早上他来上课,全身沾满了土,手和下巴都擦破皮了,一来就骂那些占用了自行车道的人没素质,足足骂了半节课。”

    姜卷笑说:“用英语骂的?”方野哈哈大笑,“当然不是,不过这可是英语老师第一次在课堂上用中文说话,大家都说见到奇迹了。”姜卷忙点头表示赞同,这位英语老师的课堂难度对她这种学哑巴英语的人来说,从来都是地狱难度。方野笑完又说:“不过还有一个奇迹,那就是英语老师竟然没戴帽子,第一次暴露出自己的‘地中海’。”方野刨刨自己的脑袋,“那叫一个锃亮!”姜卷被他逗得直乐,又听方野开口:“最搞笑的是,英语老师骂了半节课,一摸自己的脑袋,才想起帽子丢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大家都憋着气不敢笑,一直到他出门,全班才笑出声。”

    姜卷笑了两声,说:“这摔得不清啊,帽子都摔掉了,有点可怜,那么大岁数了。”方野说:“是啊,除了口音像英国,秃头像英国,绅士气质也蛮英国的。”姜卷乜方野一眼,“你还开人家的玩笑。”方野咂了两下嘴,“玩笑归玩笑,我可是一上课就悄悄递了纸巾上讲台。”姜卷放心地笑起来,“你可真好。”方野骄傲地说:“那是。”说完,他神情黯淡地低下头小声嘟哝了一句:“天底下就你不知道我的好。”

    走到岔路口,两个人要分开,方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拽住姜卷,“你读的书多,给我开个书单吧?”姜卷说:“现在?”方野点头:“嗯,你说,我听。”

    姜卷也不急着回家,就站在路灯下说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名,“《史记》、《文心雕龙》、《中国历代政治得失》、《额尔古纳河右岸》、《半生缘》……”越到后面语速越快,声音急促如雨点。

    方野笑着打断她,“停停停,够了够了,够我读的了。”

    姜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读得很杂,从茅盾文学奖的书目到母猪的产后护理手册,你临时问,我也就随便一说,不成体系,如果你再需要,等我回去好好归纳一下吧。”

    过了几天,再见到方野的时候,是去吃下午饭,两个人在食堂碰见了,姜卷在吃酸辣粉,方野端着一碗杂酱面走过来坐她对面,“我发现你给我介绍的书好多都是文学类的。”姜卷说:“我一个文科生,当然读文学类比较多。”方野说:“那个《半生缘》我看了,没意思,格局太小,有点矫情,女生不应该读太多情情爱爱的东西,容易加重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见自己的女神张爱玲被贬低,姜卷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横冲直撞地开炮:“你说张爱玲的格局太小,请问你的格局又是什么?你认为爱不值得作为主题?个体不值得书写?而且什么叫作‘女生容易加重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么阴阳怪气,你是在说我吗?你觉得我哪一个幻想不切实际了,说出来,让我纠正纠正?好心给你书单,到头来我还遭批判,你可真好意思你。”

    听着姜卷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留情面的一连串的语言攻击,方野气急败坏,极力地克制自己,冷冷说道:“我只不过是表达了自己的一点意见,你为什么就攻击性这么强呢?你能不能提升一下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连话都听不懂,真是够笨的。”同一张餐桌上的同学对两人的争吵视若罔闻,只顾埋头吃饭,大气也不敢喘。方野一口气说完才发现姜卷脸色的不对劲,大概是连自己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所以僵硬地勾了勾嘴角,眼睛四处乱瞟。

    可惜,晚了。

    姜卷最讨厌听见别人说她笨,可是自她认识他以来,不知道被他说过多少次,有时候算错一道特别简单的题,都能让他笑上三天,当她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他在开头或者末尾总要加上一句“你笨死了。”所以后来她几乎就没再问过他题,做完的作业和发下来的卷子,也紧紧地捂在怀里,怕他看见。可是现在就连在她最擅长的领域,他也要嘲笑她,指点她,好像她自己在智力上永远低人一等似的。

    姜卷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眼泪汪汪地道:“我现在也是第一了,你凭什么骂我?”

    “这是‘骂’吗?你未免也太敏感了吧。”